第52章
船上护卫长和大副从下舱奔上来,立在秦墨白房间外沉声说怕是“鲸鲨帮”又纠集余党杀来,问是否要采取行动。秦墨白皱眉道:“如是‘鲸鲨帮’来袭,何必多此一举发出如斯大动静?且让弓箭手戒备。”
陈荆面有忧色、目光不离爆炸方向,秦墨白微眯眼起身道:“风行,问问贵人有什么想法。”
雷风行走上甲板,“贵人,方才声响不知是何故?”
陈荆蹙着眉说:“爆炸!火源在封闭空间点燃,气流急剧膨胀而导致如天火般的焚毁,就跟炮竹燃烧差不多。”
“海上哪里有密室?”
陈荆道:“这正我担心的,封闭空间不一定指完全密闭的密室,像我们的船,船舱存有面粉、油料,都可引发爆炸。”
雷风行呆一呆,“贵人的意思是,鹰九他们的船……”陈荆望着海面,默然不语。
雷风行急道:“多谢贵人指点!”旋身回房,陈荆看着雷风行领着十多人登上小船消失在海平面,负手立在风口浪尖,郁郁寡欢。
房间传来笛声曲调宛转柔和,似情人的轻言安抚又似兄长的祈祷鼓励,丝丝柔情扣住陈荆心弦,陈荆茫然更甚,心事不可测。
雷风行一行人离开第四日,陈荆所在大船仍不改航速向西行驶,隐隐看着海边有模糊黑点,有出海经验的副官鹰十一高兴指着远方道:“前方有陆地,船上已经淡水缺乏,或许可在上面补给淡水,按我们的船速,想来不出两日便可抵岸。”
秦墨白正是伤风病程最严重之时,发热头痛时好时起,船医束手无策,只开些发汗袪寒的方子,陈荆看过方子,不觉得有何不妥,秦墨白却怨怪船医药不对症,不再喝药。
陈荆本被他委婉隔离在房间之外,看秦墨白这般,便走进来,好言劝道:“医官开的药方甚好,何以拂却人家一片好意?伤风虽是常见小病,伤风病毒变异快毒性顽强,只能靠自身修复,不过开药却可以缩短病程、减程痛苦症状。”船医在边上听了频频听头。
陈荆将桌边药端起来轻抿,试一下温度,扶秦墨白起身靠在床头,体贴将药碗呈至秦墨白唇边:“药温恰好,王爷用药吧。”秦墨白顺从喝下,眼光却不离陈荆脸上,众人见二人脉脉温情,皆识相退开。
陈荆拂开秦墨白面上发丝,端视他在病中傲气隐去,显出纯真的如玉容华,轻语道:“王爷,人性本善,陈荆此生虽杀生无数,但皆问心无愧,你我恩怨也该作个了结了。我此番对你公还是不公,我也不知道,但自古忠义难两全,我也顾不得许多了。”
秦墨白突然面色一变,张张嘴却发现发不声音,陈荆眼中流出悲悯,“王爷,这是‘失魂散’,先是内气散去,声带受阻,然后是眼睛失明、耳朵失聪、四肢无力,可是思维明晰如常。王爷,您是贵人,如果不想受这等辱没,现在写个令条让指挥改变航向回茂港,我会让您体面地去。”
秦墨白双唇紧抿,目光如冰刃,周身散发出寒冷的杀气,陈荆不自觉退后几步,抽出袖剑横在胸前,眯凛双眼,“靖安王果然非同常人。”
秦墨白将口中药吐回碗中,声音有些沉暗,起身一步步向她走去。“从我至北境回来,我就觉得你有异样,当时只当你是病了,或者是怨怼我将你一人留在王府,所以没放在心上。可你一向行事低调,怎么会突然在我父王、母妃前卖弄刀法?
“系舟船的绳索切口平整,是你一手所为,你怎么对得起良心?!”秦墨白眉间浮起苍凉,停了许久,方才继续辛酸说下去,“‘鲨琼帮’是你的宿敌,你曾在他们手上受了重刑,九死一生,怎么会不记得那些往事?不了解他们的作风?反而替他们说情?!”
陈荆心悬到嗓子眼上,害怕听见她最不愿意听到话,秦墨白咬牙切齿,哗地拉开抽屉,在桌上摔出三本厚厚的帐薄,“陈荆,每天写这些乱七八糟的是日志吗?你故意装作热衷垂钓,拒绝同我对话,为的就是引起我对你的注意。”
秦墨白在陈荆三步之遥停下脚步,语气一顿,“阿荆,你永远不知道我对你有多了解。”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日志、故意的买弄刀法以及对‘鲨琼帮’的仁慈……种种异样都不过是你假装失忆的幌子!”
陈荆一怔,生怕自己听错,睁大眼睛看着秦墨白。
“想必慕容荷风已经警告你了,但,陈荆,你也知道,无论日志记载有多详细,都不可能面面俱到所有细节,但你却不仅记得隐刀、记得更久的往事,而且思维灵敏,从恭王府出来到现在,一路布局谋划步步精彩!你也是一名大夫,你说说这样的失忆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陈荆大舒一口气,抓着“南海琼刀”的手松了松,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靖安王的眼睛,我是好得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宅斗实现不了,就换个地方斗,岛斗吧~~~~~
另,锁章是因为还要修改,不便放出来。此文不入v,写文纯图个乐,。。。。。。欢迎亲们跟着小白阿荆上山下乡,呵呵。
☆、虎符
陈荆手中明晃晃的剑光让秦墨白记起那个自己口出情绝之言的晚上,她那夜表现的屈辱神色是他不能触碰的痛,他要她“莫作非份之想”,自己却为那星点的“非份之想”不惜飞蛾扑火。
他停下脚步不忍再相逼,拉下椅子坐下,长太息而道:“你终归还是知晓了——”
陈荆满脸讥讽地看着他,他尚风光自在地活着,犹一脸苦相,弄得谁都对他不住似的,当时取万子首级之时,可想过那个年轻孩子心中的悲苦?
若不是那张包水晶糕的油纸及时送到手中,她或会被他不时在耳边温柔又旦旦的誓言迷惑,他说他会努力让洛国与琉璃修好,会促进两国丝茶、瓷玉的贸易。事实上呢?
明景十九年,一场历时两年的人丁普查终于完成,摄政王以此份权威数据对各地方封地调整了朝贡,八王有喜有忧,分封在南滨之最富庶的陈王却咬碎了金牙,其纳贡较之以往整整翻了十番!
陈王于是频频往上京哭穷,送进靖安府的贿赂如流水,陈荆无事在王府仓库开阔世面,一度被秦墨白的脸清手黑所震憾,她一直觉得自己在琉璃道貌岸然地推辞、万般难为地接受黑金已算失了人格,而相比秦墨白,自己可真算是蚍蜉望大树。
秦墨白收了人家巨额赂金,也够意思地给人家放了水,改了政策:如若陈王每年向朝廷提供一百万石焦炭,其贡银可减八成。
焦炭是洛国近来兴起之物,洛国兵器制造因此发生突飞猛进。只是洛国炭矿稀少,却查到琉璃矿藏丰富!
陈王领地与琉璃只隔着一个小小迟理国,鉴于迟理与洛国的关系,其实相当于直接接壤。
于是,陈王今年就在亲侄秦墨白的指导下,堂而皇之地作了强盗,三不五时发兵出占琉璃山头,琉璃派了大兵来驱赶,陈王见势不好撒腿就跑,跑回去,歇口气后又瞅着时机来抢,让琉璃不胜其烦。
琉璃派外使严正对洛国发出谴责,表示:要打,我们奉陪到底,但这种如流氓一样的调戏行径却让我们恶心!秦墨白亲自接见使臣,十分厚颜地表示对皇叔这种行为表示不知情和愤怒,还专门拉了陈王的驻京大臣到殿里板着脸训话,同时遗憾皇叔封国之事,他能监督,但还不能收了人家的兵权,两国和平是大方向,他会努力!作戏作这份上,使臣也无语了,只得一无所获返国,调戏依然继续。
火是人类文明的动力,秦墨白看上的东西从不会轻易放弃,但为何他不干脆去拿?
陈荆慢慢道:“洛国国富兵强,建朝八百年来,为何从来不对外大规模发兵?靖安王十余年勤力操练军事,为什么在朝中一直主和,且对来自政敌的挑衅一忍再忍?看来那些散落在军营的传闻看来都是真的!”
“陈荆,你总是能给我意外,居然将手伸到我帐下。”秦墨白头上的阴云越来越重
陈荆面色不变,“哪国朝中军中没几个细作?细作有时反而是颗很好用的棋子。”
秦墨白点点头,目光深邃, “不枉我输你一局,你是如何得知我这番出海为那半边传国虎符?”
“那就要问王爷你何时得知虎符流到海上?”
秦墨白清瞳深琐她,“时到今日,告诉你也无防。秦氏一族为寻找开国虎符已经花了三百多年时间 ,偌大的洛国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派到各国古物交易场所的探员不知凡知,落到现在,东月大陆几乎所有玉石卖买都是我秦氏之业,而初衷却未能实现。”
秦墨白从十二岁参政之日起就负太上皇之命继续查找虎符,可近十年线索全无。在云顶高山,隐宗让他带陈荆到碧开岛疗伤,一语惊醒了他!东月大陆没有,海山却还是一处空白,
“本王细想过最后一次使用虎符是在隆武帝时,那时隆武帝为垄获北部所有沿海之地调集了虎贲军。后来即位的秀光帝秘告皇子虎符失窍,秦氏后人一直以为符虎是在秀光帝时被盗的,其实在隆武帝时就已经不见了。”
秦墨白见陈荆听得很仔细,“这么说,聪明如你,有何想法?”
陈荆摇摇头,秦墨白居然耐心解释道:“隆武帝行事果敢、想法大胆,在位时许多史料缺失,史官几被废。秦氏多情,似乎大多皇帝与女人都有牵扯不断的纠结,这些女子都曾动摇过皇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