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聂断晴走到面前,俯身如看动物似地看她,眼中有狠厉,“说!她跟谁接近了?”
聂瑞春看了秦墨白一眼,咽了咽口水,小声答,“孤星——”
聂断晴眯了眼睛,沉默片刻后,缓声道:“我自有安排,你以后离优儿远一点!如果再让看她身上有伤,我一定会十倍替她讨回!”
聂瑞春低头怯懦答道:“是。”
聂断晴转向秦墨白,上下打量他一遍,“这小子是这次来船上的人?”
“是。”
“你可知他是何人?他们的船不是一般人的船!”
“父亲,他还在梦中,我不曾问得他的来历。只知道他们破了四防,到前岛中央只剩他一人。”
聂断晴出手如电扣住秦墨白手腕,皱眉道“完全没有内力,如何突破了四防!”
“这一点女儿也觉得奇怪,可惜与他一道的人全死了,没留问话活口。”
“愚蠢!你跟你妹没一个成器的,成天只知道寻欢作乐,完全忘记正事!”聂断晴怒骂,聂瑞春低头大气不敢出,聂断晴看秦墨白一手抱琴,问道:“他会抚琴?”
聂瑞春道,“除了皇甫优,女儿觉得无人能与他琴艺相当。”
聂断晴举起他双手仔细看一遍,“确是一双抚琴的手。嗯,优儿也缺一个解闷的玩意儿,你将此人交给我罢了。”
聂瑞春惊道:“父亲,他们孤男寡女,怎能相处!”
聂断晴挥手不耐烦道:“你不要唤醒这小子,优儿目不能辨物,哪知道他是丑是俊!”
聂瑞春不甘还要再争辩,聂断晴道:“你若舍不得,就让他白天过来,晚上回你那边就是了,就这么说定了。”
聂瑞春无奈诺声应下,拉着秦墨白转道回去,一路上反反复复叮嘱秦墨白以后不可与皇甫优太接近,秦墨白默然行路不语,抬头望向星空,天边最亮的两颗星像极那对熟悉的双眼,一闪一闪似对他露出狡黠又世故的神情。
第二天,聂瑞春不情不愿地领着秦墨白前往花园,聂断晴正扶着皇甫优听潮回来,皇甫优全身沾着细小的水珠,在朝阳照射下光彩夺目。
“优儿,你说一个人弄乐,容易走入死胡同,今天我为你找了一位琴伴。”聂断晴满面笑扶她坐下,“他原本是船上的乐师,现在是瑞春的人,还在梦海术中,除了会本能奏琴,其他一无所知,你知道瑞春的醋性子,莫与他多说话。”
皇甫优面无表情看向秦墨白,秦墨白心里叹惋,如此传神美丽的一双眼睛竟不能视物。
聂断晴又转头对秦墨白道:“乐师,开始吧,弹首高兴的曲子。”
秦墨白不见有桌凳,便席地而坐,打开琴盒,取出被聂瑞春从船上搜出的古琴放在琴盒上,长指快速一轮,一首陈荆曾经哼过的《童年》响起,弹着弹着秦墨白仿佛又见到陈荆靠在马车窗边轻哼小曲的样子,那总是飞扬的眉目,那总是挂着一丝浅笑的嘴角历历在目,不由悲从中来,轻快的曲调倏时变得伤感。
“停下!”不悦的喝声打断了秦墨白的回忆和琴声,秦墨白按住琴,“你是什么乐师,连我都听得出原是欢乐的曲子,却被你弹得不伦不类!”
“他梦中亦有心事,奏乐之人本就心随乐起,悲喜无常,岛主息怒。”皇甫优眼波流转,里面包含无数同情和理解。
“我让他来就是让你高兴的,弄得哀天怨地,你眼睛本就不好,一流泪又伤了可如何是好?”聂断晴将手盖在皇甫优手上,凑近她,语气沉缓,关切发自内里。
皇甫优微微一笑,不语。聂断晴呆呆看着她,喃喃道:“优儿,你终于笑了,你可知你已经三年没笑过了。好!乐师,喜欢弹什么就弹什么!”
秦墨白白日与皇甫优琴箫相弄,聂断晴与聂瑞春坐陪了几日,便不再有兴趣,只派了一干武夫监视两人。两人没一句言语,却在乐声之中倾吐了彼此。
是夜,秦墨白又回到聂瑞春石院,岛上住所简陋,聂瑞春石屋其实由山洞改建而成,洞中坐具陈设俱全,地下铺下兽皮,顶上吊着大红纱曼,已算华丽。秦墨白才推开院门,就听到洞中传来高亢的呻吟女声和粗重的低喘声,皱了眉要往回走,“回来。”洞中人命令暗含内力,秦墨白略一犹豫,依言进洞,冷然直视着纱曼后交缠的两具身体。
“爱郞,你看着,待会儿就轮到你了。”聂瑞春恬不知耻地将腿分得更开,浪叫声一波接一波,身上壮实的男子阴邪瞟了秦墨白一眼,被聂瑞春撩拨得狂热,更加卖力地抽|动。
秦墨白嫌恶轻抽嘴角,眼光却被纱曼后隐约的纹理所吸引,扫视石洞满满整面墙都是浅浅雕刻,仔细看去,他不觉痴立其前。不知过了多时,聂瑞春将他一把拉到床榻上,他才惊觉回神,聂瑞春赤|裸的身子已经压上他,双手在他身下探索,他怒意上眉梢,只手一拂,聂瑞春晕然瘫睡,他立马下了床,挥袖抖裳,将一切淫靡之气清除,负手仰头继续观看壁刻。
最后一行纹字映入心里,秦墨白轻吁一口气,不觉已日上三竿,忙背了琴去花园。
草亭里,只有皇甫优一人扶柱独立,秦墨白放下琴,低声道:“在下昨晚失约,甚是惭愧。”
☆、初盟
皇甫优如花似玉的面容有一丝苍白,听闻秦墨白前来,露出微笑道:“在毒主身边,想要自由行走,实为难事。我如何不知?”
秦墨白出身皇室,参加大小宴席,与宫中嫔妃、官员家眷略有照面,所见美人不计其数,今见她展颜,仍觉得九重天门仿佛被打开,四周仙乐伴花瓣纷纷坠落身边,难怪连杀人如麻的聂断晴低声下气都为求她一笑,秦墨白在心中叹赞。
“只是你为何没中毒主的‘摄神盅’?”皇甫优继续说。
她箫声空灵,一个有胸府的人绝不会吹出得去那音色,就连极擅伪装的她,都没办法改变自己歌声中的伤神——他在花阴中心思浮动了好一会儿,方接话道:“我既略通乐律,怎会不知她埙声能迷人心智。”,在这样淳朴的绝色少女面前,隐瞒是一种亵渎,
皇甫优沉默片刻之后,犹疑道:“你是不是也会武功?”
“略懂。”
皇甫优舒了一口气,“在这岛上,没有武功是很难活下去的。他们每年都要一些人做药人,药人来源除了下人,就是通过角赛来淘汰弱者,角赛岛上每个没有衔职的男丁都要参加。听闻二毒主因你……最近不高兴,将本来要十月举行的角赛提前到明日。聂大小姐跟岛主说了,你是花园内室的人,不必参加明天比赛。”
“多谢姑娘相告,我看姑娘才貌不俗,与岛上之人甚为不同,想必身世别有一番曲折,可系洛国当年武林盟主皇甫端后人?” 秦墨白定定看她,这么直言实是下下举,但他不能再那样悲伤又恐惧地坐等下去,十五日了,她怎么能似平空消失在这岛上!
皇甫优睁大眼睛,眼中泪水盈盈,看得秦墨白不忍,走上前将手帕放在她手中,温言:“对不住,失礼了。”
皇甫优颤抖抓住他的手,“你,你是何人,如何得知这些?”
秦墨白轻叹一口气,“我是特地寻找你们之人,回洛国吧,那里没有杀戮,百姓生活平静快乐,那才是你故乡。”
皇甫泫然道:“是洛皇将我们放逐到这荒岛上,与我们有着血海深仇,怎能让我们回去?”
“姑娘,这么多年过去了,事端由隆武帝而起,后事是是非非已难说清,当今天子既让我来,就是想弥补先祖所犯过失。”
皇甫优拈着衣带,忧愁说:“我和一些哑人后代都希望过一种安宁的生活,可是,岛上很多人并不这么想,他们是纯武林世家子孙,从小被教育要报仇血海,而且听闻岛上有可以号令皇家军队令牌,他们一心要回洛国推翻秦家江山,如果知道你是洛皇派来,定会杀你!”
秦墨白直视她,坚定真恳道:“皇甫姑娘,我从不想瞒你,除了带你们回洛国,我来这里,也是要拿回那个令牌,洛国虽八百年无战事,国富民安,但也失了内厉血性,现在的洛国如一只老迈的雄狮,各邻国似无数的秃鹫盘旋在它的头顶,只等它露出疲态就会扑上分而食之。没有令牌,一旦战起,驻守四境的军队不能统一调用,百万洛国百姓只能任人屠杀。姑娘身体内也流淌着洛国的血,岂忍心看同胞让他族欺凌?”
皇甫优一低头,惊觉自己还紧紧握着秦墨白的手,他身上传来似清泉的幽雅气息,不由松开手,转过身,面红过耳根,轻声道:“你的意思我懂,可是,除了岛主和五部主,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接近机要房,我恐怕帮不了你,再说你即便拿到令牌,你船人之人皆被杀死,凭你一人之力,如何离开岛?”
秦墨白柔声道:“只要姑娘答应我,巧取令牌总是有机会的,离开岛之事在下也自有方法。”
皇甫优点点,拿手帕轻轻拭了眼角泪水,秦墨白看着她突然问,“姑娘眼睛何恙?”
“我并非完全失明,三年前我与我娘被人下毒,毒被岛主解了之后,视力极差,只能辨明暗,不能视物。我娘却没有再醒过来”
秦墨白沉思道,“姑娘之前是否一直不从岛主,他帮你解毒后,你便接受他?”
皇甫优怔怔“为了解我跟我娘之毒,岛主失了三成内力——”
“你娘?”
皇甫优眼中有暖意涌出,轻声道:“我爹是前岛主,我娘是岛上的哑仆,我出生后,爹爹很少管我,我都是与娘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