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陈荆捏捏她下巴,大笑,“哈哈哈,喜冬此话甚合我意,我出去透透气,茅厕在哪里?”
  聂喜冬笑着说:“在院内左转,天黑了,姑爷莫乱走,外面机关甚多。”
  陈荆点头,“我就在附近转转,回来带个好东西给你,你莫跟着我。”聂喜冬含笑看他转出门外,略略失望他没正眼看她的着装。
  陈荆踏着清亮的月光,外出到墙根下搬石头寻找蟋蟀,对女人,哄着点总是没错的。
  不知不觉,她手提竹筒走到来一片花海中,闻到周围有橘花、夜来香、香草混合的“女人香”,这味驱蚊薰香是她亲手调的,听药痴说岛主获此香后极高兴,赏了她一瓶酒,她将酒给了药痴,药痴酒后多话,便道:如她想顺风顺水,制些好香方博得圣女欢心才为上道。
  看来前方便是岛上的神秘女子了,她是冲上去来个胜利会师握手呢,还是——?
  她如今耳不明眼不聪,谁知道外面还有没有其他人,她略一迟疑,还是在墙根花丛下躲起来。
  “月神,是你派他到这里来的吗?”美妙如夜莺的女声低低传到陈荆耳中,带着说不尽的欣喜与羞涩。她囧了,这是爱的心语呀,岛上几乎人人都是武艺高强人士,这自语自言很容易变得公众告白的好不好!
  好吧,这位圣女一定是位爽朗热情的姑娘,陈荆偷笑着将脸埋进臂弯里,继续吧——
  果然,前方又道:“虽然我不知他长得什么样子,但他是如此温柔,如此善解人意,一定是一位卓尔不凡的男子。”
  陈荆起初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没见着面就坠入情网,这是什么关系?梦中情人?笔友?
  “这里,是我与他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他说我是他见过最美丽最温柔的姑娘,月神啊,以前我一直为自己这容颜断了自由而苦恨,现在,现在,我是多么欢喜。他说要带我走,去到一个没有杀戮的地方生活。月神,皇甫优祈求你保佑他,让他的愿望能顺利实现。”
  陈荆听了恍然大悟,原来圣女看不见!怎么哑仆们没将这么重要的事跟她说呢?圣女不是岛主的准夫人吗?可她明显另有心上人啊,圣女哇,你这么大声的祈祷,月神听不听得到,谁也不知道,但一定有人听到,起码有个小小的我,万一还有别人,你的小情郎命就难保了……这圣女果真如哑仆所言挺单纯的。就不知她的心上人是谁,如果是岛上的头领,看来即使聂喜冬这边行不通,也还会有第二种方法。
  陈荆屏住呼吸,听到花前之人收拾了东西离开,才从地上爬起来,见花海中央是一张小案桌,案桌上供着些时令水果,香没焚尽,香味吸引一只绿头大蟋蟀前来,陈荆展颜笑开,快速将手中大张树叶盖住那只大蟋蟀,小心放到竹筒里。
  次日,陈荆与聂喜冬趴在桌上斗蟋蟀,两人连斗七场,陈荆六负一胜,被贴了满脸的纸条,聂喜冬乐得眉开眼笑,管事带着煞部的人上来传:“煞部说他们麻药不够,要跟我们借。”
  聂喜冬玩兴打断,不耐烦说:“借就借,这等事,要烦我做什么!”
  “二毒主,可是他们要借两斤,我们存货也就两斤半……”
  “他们要这么多麻药做什么!”聂喜冬漫不经心问。
  “听说,毒主的新伴与姑爷、姑爷上岛毁尽了药尸,煞部要重新制作。”
  “那就借他们一斤先。”聂喜冬看着陈荆皱眉道。
  陈荆听言,扯了脸上的纸条,慢慢道:“现在七月,罂花才抽条,麻药提炼本来就费时费材,我们毒部驯虫蛇,又非麻药不可,借了他们,毒部这两年怎么办?”
  聂喜冬附合道:“姑爷说的是,但不借,孤星可不会善罢甘休。”
  陈荆道:“我们不借,但拿麻药换点他们的东西总说得过去吧。”
  “他们那里不是死人,就是僵尸,有什么可换的。”
  陈荆笑道:“你如果信得过我的眼光,我去那里走一圈,有没有宝贝就知道了。”
  聂喜冬拍掌也笑,“我怎么忘了姑爷是药毒高人,姑爷你就去那边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只管换就是!”
  陈荆点头出去,才出得门口,转头笑道:“喜冬,今天我下厨,你准备好食材,吃什么就依你口味既可。”
  聂喜冬笑着点头,往昔满脸阴煞荡然无存,虽然还是颧高目深,但已透出两分平和之象。
  陈荆与管事一前两后前往煞部中堂,管事在后面讨好道:“姑爷来了以后,二毒主可是高兴了很多,以前每天都要杀人,现在三天才杀了一个。”
  陈荆淡淡道:“你们这些武夫当初为讨好她,鼓聒她杀下人找乐,谁料她今天也将杀手伸到你们头上。”
  管事看陈荆脸上不悦,想着她的手段,冷汗直冒,陈荆看他一眼,不语,三人走到中堂,通传后,陈荆换了一副散漫的姿态,笑容满面进入屋,一眼就看着中央交椅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
  原来每个时代都有审美前卫之人,眼前的男子满头小辫,脸上纹了朵彩云,从额间一展到眼下,嘴唇殷红,一边耳朵打了耳钉,惊世装貌下的面容其实也英俊。
  孤星见陈荆进来,也不招呼看坐,陈荆自行在他下座侧面的椅子座下,开门见山道:“煞部要借我毒部两斤麻药,可是要将毒部掏空了。”
  孤星眼帘半眯,“二姑爷好积极,上岛屁股没坐热,就操心毒部的活计。”
  陈荆平静看他,“我是商人出身,商人讲究的识时务看大局,我今落在这里,自当一切从自身安全和发展考虑。”
  孤星眼角吊起,“你们借还是不借?”
  陈荆笑道:“借!”
  孤星对陈荆的爽快颇感意外,“但,愚兄也想跟煞主借点东西。”陈荆继续笑得一派大方。
  孤星突然一把扣住陈荆脖子,鹰眼盯着她的眼睛,“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陈荆也没看清他欺近身法,而感觉他一支手指搭着她的动脉,隐隐内力在吐出,同辈之人,除了秦墨白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内息,眼前这个人她决不敢掉以轻心,她眼睛直视他,“凭我当初全盘毁了你的药尸,算不算一点资格?”
  孤星手上入了力,陈荆觉得血脉中血液快要凝固,“所以,我要你们船上三百人还赔我!”
  陈荆吃力地说:“你觉得药尸很有用吗?除了不知死活的吃人,他们还有什么可取的?天地万物,只有健全的人才是最强大的武器,想要一支不畏险恶的队伍,方法有很多,你放开我,我可以告诉你很多办法!”
  孤星一把甩她到地上,她背后伤开又裂开,鲜血染红了浅灰的长袍,陈荆慢慢爬起来,真诚叹道,“煞主麻药和存尸药水天下无双,陈荆若能领教其中奥妙,此生就不枉了。”
  “你这个小白脸想知道这些秘密,是做梦!”
  陈荆笑了笑,“煞主,我不急,有一天你自会来找我。”昨晚,陈荆提蟋蟀回去,便问聂喜冬岛上可有一位眼盲了的重要人物,聂喜冬告诉她是岛上的圣女皇甫优,听聂喜冬说起皇甫优眼盲经过和症状,心中大致倒推断出她的病灶。
  聂喜冬见陈荆如此关心皇甫优病情,便满含醋意说她是聂断晴和孤星的心上之人,让陈荆别打她主意,陈荆花了千言万语才打消她的疑虑,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哄得她又眉开眼笑。
  ☆、多情
  孤星厉眼以对,陈荆正要离去,恰下人前来禀报:“岛主传话,前几日获的西洋船藏奇异宝甚多,明早岛主就要开一个分宝大宴,请煞主带新姑爷前去库房点货。”
  陈荆与孤星对视一眼,孤星大步在前,陈荆自感无趣地摸摸鼻子跟他在后,路经小花园,两人听到一阵热烈奔放的乐声,不由双双转向岛心花园,孤星站在花廊下,魁梧的身子挡住花园拱门,陈荆立在他身后,不好趋上前,只得努力踮起脚尖从他脸边的缝隙往里窥。
  秦墨白在树下弹琴,一名紫发紫眸绝色少女傍坐他身边吹萧,秦墨白看向少女眼神流转出浓浓喜意,少女亦是一脸仰慕看着他。陈荆听得分明,两人合奏的正是《凤求凰》,热烈流亮的琴声将抚琴人深挚心声表达得淋漓尽致,一曲奏完,少女低声说:“公子,该是正午了。”
  秦墨白恋恋不舍收了琴,轻声道:“优儿,我送你回去。”便扶了皇甫优手离开,临别眼角一扫花下站着的阴沉男子,却并末发现他身影后另有一人。
  陈荆一听少女的声音就知眼前这她是那日在花前月下祈祷的女子,那么与她互诉衷肠、誓言要带她离开的男子,便是秦墨白了!
  陈荆心口扯出不绝如缕的悸痛,自嘲地弯弯唇,墙里琴箫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总被无情恼。
  孤星也呆呆站在面前,两人谁也不打扰,各自揣着心事,良久,同时又举步向前行,走到库房门前,又同时惊醒。陈荆勉强笑道:“煞主,是这里么。”眼睛无意瞟进孤星用钥匙打开的库房,满屋珠光宝气皆无视,两眼直愣愣看着角落里不起眼的葫芦形皮匣。
  孤星瞅着她,她嘴唇发颤,两眼闪着泪光,似哭似笑,转头去瞧墙角。
  陈荆被摄了魂似地走向角落,轻轻打开皮匣,捧出一把小提琴,深情地从琴颈抚到光亮的琴身,如抚着自己的孩子,淆然泪下。半晌,捏起琴弓试了两遍音,音色有些涩,但还算柔和。
  孤星邪恶低低笑开,一把揪住陈荆与她紧紧相视,陈荆正深陷回忆中,不期然对上他赤红眼珠,如同被投入一个红烟弥漫的深洞,洞上口传来遥远而阴沉的问声,让她身不由已地要诉说……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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