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她无事便翘脚躺在竹榻上眯眼晒夕阳,一边想着离间大计,一边等待聂喜冬打扮妥当。
  他们准备出席晚上鉴宝晚宴,岛上极少举行这样的文娱集会,听聂喜冬说,岛上大小头领都要携女眷出席,有女人群集的地方,就有争鲜斗艳。聂喜冬换上第五套衣服站在陈荆面前,陈荆微睁眼睛看她一眼,层层青葱的纱裙极配她高挑的身材和白皙的肤质,陈荆在胸口一划,道:“抹胸和鞋换上大红的更好。”
  聂喜冬又喜滋滋地进去,终于穿戴妥当,看着镜子中自己,也非常满意,“姑爷果然眼光独到。”
  多喜庆的颜色啊,陈荆瞧她圣诞老人似的衣着,不厚道地乐开了花,轻拈眉笔为她描眉,笑曰:“你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聂喜冬笑着一捶她,陈荆笑着让让身子:“别、别,没画完呢。”
  “丫头,今儿的小日子可是让姐姐我看红眼了。”戏谑的声音从窗外传来,陈荆转头看院外聂瑞春挽着秦墨白往房里来,陈荆最后替聂喜冬点上红唇才朝来人行礼。
  “我是问你借那支金凤钗一用。”聂瑞春道明来意,聂喜冬心情大好,领着她进内室,剩“俩大男人”在小厅中对望着。
  秦墨白冷冷盯着陈荆手,陈荆不自在放下唇笔,心里盘算着,两人现又这么干待,他会提哪一茬:是向她被调戏之事讨人情来了?为那夜花言巧言失败争回口气?还是跟她商量如何布局走子?她多么希望是后者啊,遂招仆上茶,满脸堆笑望他。
  “你倒惯会风花雪月。”秦墨白讥诮。
  陈荆一听失望了,这不是对盟友的态度,便压低声音反唇相讥:“逢场作戏,我也是跟你现学现卖的。”
  “你要如何才信我?”秦墨白走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语气有被压抑的沉痛,“阿荆,我不许和别人太亲近,哪怕是女人!”秦墨白说着嘴就要贴上她的脸。
  陈荆急道:“秦墨白,你非要逼我是吧?要我信你,你前前后后讲了一大堆,究竟要我信你什么?信了又如何?”
  “我会对你好。阿荆,安心等我,我会尽快带你出去。”
  陈荆回望一眼身后,两人拉扯着往屋门走,她低声道:“要我信你可以,你答应我事成之后将虎符毁掉,我便任你摆布!反正,你大权在握,再花个三五年重编军令规则,虎符要不要还不只是件死物,大得过皇帝一句话?!”
  秦墨白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光从炙热瞬间变冷凛,手渐渐松开,退却几步,道:“虎符本就是洛国之物,我为何要听你?!我一洛国子民,为何要亲手毁掉自己国家的护符!如果寻不着,我是有此打算改建军制,那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甚至不是三五年的事儿,你也知道没有虎符洛国军队不能集中调动,后果和风险将会是什么?琉璃国的陈大人,你是善类?你一小小的琉璃国,我真没放在眼里,你何必如此?”
  陈荆咧嘴一笑,目光如炬,“你真没放在眼里?”
  秦墨白不语,她往前踏了一步,又讥笑问:“你真没放在眼里?”
  她仔细看上他的脸,啧啧,真是谎话说得面不红心不跳:“真是这样,干嘛老让你家叔叔来抢我疆土里的东西?现在没有虎符小偷小闹,等着虎符到手,就是大杀大抢了。小小的琉璃国,是最适合王爷出兵练手的对象了,是吧?你让我信你,我岂又担得起这后果和风险?”
  秦墨白拧着眉,无言以对,陈荆低笑道:“虎符现在不算是你家的,谁要取,各凭本事吧。”说罢走回屋卧回竹榻翻看一本手抄的草典,扔秦墨白边上独立。
  不多时,聂喜冬两人出来,一见陈荆仍只着单衣躺在榻上,急得唤:“姑爷,这都几时了,怎还不着衣准备赴宴。”
  陈荆笑道:“这种晚宴,女人才是主角,我们男人不过是陪衬,穿什么有关系。”聂喜冬瞅着秦墨白一身青衫,俊美非常,嘟着嘴道:“你可是新姑爷,可不能让人给比了下去。”
  陈荆无奈道:“比衣服、比首饰、比男人,你累不累?”任她选了套宝蓝的吉服给她穿上,聂瑞春吃惊看着自己妹妹变成小鸟依人状,脸上闪现的幸福光彩却是从末见过人,不觉也羡慕两人的有说有笑,偷偷抬眼秦墨白,他正盯着眼前两人,紧紧抿着唇有十分的不愉快。
  “你若羡慕人家恩爱,今晚便对我好一点。”聂瑞春踮起脚尖与他咬耳朵,秦墨白仿佛没听到,只管冷眼看两人。
  聂喜冬将陈荆收拾妥当,陈荆唤人取了伞,抬手请聂瑞春两人先行,自己为聂喜冬撑开伞遮阳,尾随其后,在后面转头看了一遍,四人皆披着长发,搞出了个“披头四”,怪奇怪的,自己扯了发带,掐了截树枝结起头发。
  四人才踏进后岛花园宴会大厅,便有人唱到,席上众大小头目都将目光扫向秦墨白与陈荆,眼中皆有强烈敌意。席上本来谈笑、划拳人声喧哗,四人一到,厅中顿静下来,陈荆在后面看秦墨白显得局促,心中暗笑他是戏王之王。
  聂瑞春却毫不在意,拉秦墨白跪坐下,便满场寻找晚上欢好猎物,与一名年轻壮健男子眼神热烈纠缠。秦墨白只低头将手扇子展开又合上,柔弱安静得像一只白兔落在陷阱中。
  ☆、夜宴
  陈荆却毫不在意将目光一一迎上打量之人,有名头领接到她不惧的眼光,随即抱着酒坛过来,挑衅道:“那日见姑爷身手非凡,特敬姑爷几杯。”
  陈荆看着他手中的酒坛,笑笑:“鄙人有内外伤还未痊愈,不能喝酒,这位兄弟好意陈荆心领了,以茶代酒,如何?”
  “笑话,我们这儿可没什么以茶代酒,姑爷不喝就是看不起岛上之人!”
  聂喜冬倏地起身,目露凶光,“放肆!张俊,你一个小小的管事,姑爷不喝你的酒,你能耐他何!”
  聂氏两姐妹向来冷眼看玩伴之间纷争,张俊没想聂喜冬今日如此违护陈荆,见她真动了火,心怯不敢吱声,户部香主齐勇喝了五分醉,带着酒意走上前,取过张俊手中酒坛,连倒了三碗酒,狂妄冷笑道:“姑爷,张俊不够格敬你酒,我倒的这三碗,姑爷是不是也看不上啊?”
  陈荆微微一笑,聂喜冬举碗道:“我家姑爷身子有伤,众人皆知,这三碗酒,我代他喝了!”
  聂喜冬伸颈连饮三大碗烈酒,最后将碗在桌上一放,竖眉环望众人,“今日谁还要请姑爷喝的,我这今儿一并代了!”
  齐勇冷笑不断,啐道:“一个大男人喝个酒,还要女人代,不是男人!”
  聂喜冬将桌子一脚踢翻,手掌指尖发乌,“齐勇,你不过是我父亲身边一条狗……”
  “岛主到!”唱声这时响起,弓拨弦张的气氛一时松下,众人皆跪拜□子,聂断晴扶着皇甫优坐在上位,聂断晴看到陈荆脚下倾倒的桌子和一地酒水,不禁皱眉,“陈荆,我念你有几分本事,将女儿许配给你,你莫要持宠生骄!”一句话,即警告了陈荆,又向众人道明了对陈荆的器重,陈荆与众人莫不称服。
  下人上来收拾了地面,孤星这时才大踏步而入,对聂断晴只微抱拳便自行坐在左下侧空位,众人对他的不羁似是见怪不怪,聂断晴亦不发一语。
  晚宴正式开始,岛上还保留数百年前洛国的古风歌舞,舞姿舒缓简单,陈荆看了一会,剥了盘中两支莲蓬,便将目光一一打量席中众人,所谓相由心生,岛上武夫性格乖戾,容貌也少有端正之人,相形之下,孤星已算是“美男子”了。
  想着,她看向孤星,而孤星正拿眼森冷盯着与她一座之隔的秦墨白,秦墨白此时又温柔看向皇甫优,皇甫优似有感应,亦将面朝秦墨白,脸上明媚动人。
  陈荆不知秦墨白打的什么主意,只担心他这么明目张胆勾引岛主夫人会祸及她这条池鱼,轻咳一声,秦墨白轻飘飘回瞟她一眼,她既支着头装作专心看越来越火辣的舞蹈。
  没想到,却接到孤星的目示,待孤星离开座位不久,她借口尿遁,也跟着起身。陈荆身子一动,秦墨白眼光马上从皇甫优身上转回来,阴沉盯着她尾随孤星的身影,紧紧捏住手中折扇。
  陈荆远远盯着孤星的背影,跟他到小后园,才走近,就被他掐住脖子,“你们是什么来历!”
  陈荆吃力说:“煞主,能不能不要每次讲话都要掐住我的脖子?我们是往来洛国与东海的珠宝商人,以前不是说过了?”
  “那个打优儿主意的小子是你弟?你跟他哪里像,你们糊弄谁?!”
  “我是后娘养的,不像有什么出奇?你、你有意见何不自己去找他?”
  “你不是他哥?为何要出卖他?”
  陈荆抚抚脖子,没好气道:“落得这份上,谁顾得了谁。”
  “你倒滑头,他练是什么功夫?”
  陈荆心念,你倒是不傻呀,没有见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抢走,立马就捋着袖子冲上去。“我们不同师父,我没见过他出手,他总是当我枪使,这不,我一身伤就这么来的。”陈荆忿然不平道。
  “你这么诡计多端,会被别人当枪使?”孤星眼中半是怀疑半是讥笑。
  “一物克一物,煞主大人这么英明神武,还不是成了皇甫姑娘的绕指柔。”陈荆不以为然。
  孤星又掐上她脖子,一把将她拉近身躯,“你敢嘲笑我!”忽尔,眼神变得犀利暗沉,“你没有喉结,你是女人!”
  陈荆手脚冰凉,被他一语道破身份,不知作为反应,只呆呆看着他,孤星低头看她猫瞳般的眼睛,一把扯掉她头上的树枝,她一头墨发披在脸庞两侧,眉目极耐看,他眼中闪着兴奋又危险的光芒:“你是那小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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