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聂喜冬扶着陈荆在内院前厅坐了又坐,上人说岛主在闭关练功,近日不见客。聂喜冬听闻如此说,只催陈荆回去。陈荆道:“事关紧急,我今日一定要见到岛主,你先坐会儿,我去趟岛主的练功房跟他说两句就回。”
  聂喜冬见她神色郑重,想是真是有要事,命人扶他进去,陈荆一摆手,深提一口,强力支撑走到皇甫优房间。
  皇甫优抬眼,见陈荆来到,脸色大变,陈荆眼神犀利,一眼将她看穿,扶着桌子在她面前坐下,直入主题道:“聂岛主人呢?”
  皇甫优低头答,“他一直呆在练功房,我也没见过他。”
  陈荆袖中微亮出匕首,冷然说道:“带我去找他。”皇甫优全身发抖地在前面领路。
  她在练功房轻唤了几声,房中无回应,她看一眼对面低垂着头的皇甫优,提高声音沉声道:“岛主!外面反了!!”里面仍无动静,陈荆一屏气,推门而入,只见聂断晴仰面躺在榻上,她一步一步走近,看他胸膛有规律微起伏,再摸了他的脉,平实沉稳,没有受伤也没有中毒,只是睡着,大感疑惑。
  陈荆蹲下再仔细观察,发现他裤子后面有厚厚灰尘,鞋后跟也特别脏,她猛然回头,直视着皇甫优,“你们好高的计谋,连聂断晴都能暗算!”
  皇甫优吓得连连后退,摆后道:“不,不,我不知道。”
  陈荆眯了眼,“你不知道?聂岛主武功盖世,如果不是被人暗算,怎么可能任人拖着走?他就是练功岔气,也不可能这般舒舒服服睡大觉样子!”
  皇甫优嘴唇不停打抖,说不出一个字。陈荆瞪着眼,伸出手掌,“钥匙拿来!”
  皇甫优犹豫了一会,抖抖索索地将钥匙交到陈荆手上,陈荆接了钥匙,拉着皇甫优走出练功房,一直拖曳她到前厅,聂喜冬还在前厅不安地来回踱步。
  陈荆见到聂喜冬,平静道:“岛主果然在闭关,这个小妮子守不住,私会崔社,将她关起来,待岛主出关再发落。”
  聂喜冬狠戾看着皇甫优,轻蔑道:“我早知道她是个浪|骚蹄子,果不其然,这下人赃俱获,我看父亲饶不不了她!”
  下人推攘着皇甫优离去,陈荆对看守之人低低说了几句,看守之人颇颇点头明意。
  陈荆与聂喜冬坐着轿子回去,行到岛心人多之地,她越想越急,口喷鲜血,昏倒在轿子,聂喜冬骇得哭喊着:“姑爷!姑爷!你这是怎么了,身子不好,还要操这么多心做什么!姑爷,你醒一醒,别吓我!”
  不出半日,陈荆重病的消息传遍整岛,陈荆服了药睡下,这下是真的闭目睡着了,她太需要好好休息,再醒来,等待着她将是更猛烈的腥风血雨!
  ☆、纷乱
  夜,浓重的黑幕将月光蔽掉,聂喜冬一身劲装在院外点完员后,进了屋,笑着说:“姑爷好沉着,这时候还看得进书。”
  陈荆合上日志,问:“外面领头何人?”
  “邓青。”
  陈荆不明所以,聂喜冬无奈道:“就是那个在你手下成为阉人的人!”
  陈荆这下更吃惊了,她如何会做这事?
  “他朝你脸上吐痰!你就把他给阉了。”她脸上进一步惊诧,聂喜冬气道:“你当时说,新恨旧帐一起算,他之前奸|淫了一个七岁哑女,你还气了很久!你是什么脑子!”
  她长长地哦了声,笑道:“还是夫人脑人好使!”,说着,从墙角提起一柄厚重的长苗刀,抬头望一眼窗外,夜黑风高,果然是杀人时!
  远外一声轻轻哨响,聂喜冬回头对陈荆一笑:“姑爷,这么多次杀人,惟这次最让我真正感觉值得。”
  陈荆身子一震,口腔弥漫苦涩。
  外面响起震耳的喊声和武器齐敲地的轰轰声,“陈荆,纳命来!陈荆,纳命来!”她脸色凝重,持刀背弓另带一拔人从屋外绕到树丛上。
  远远的呐喊传到秦墨白与皇甫优被关押的房子里,皇甫优听到呼声,紧张得捉紧秦墨白衣袖,“他们要杀了他?”
  秦墨白转动目光,屋外十几位武夫被外面的纷乱声吸引,齐溜溜一排扒着围墙往外看,低言讨论这场斗争的输赢,显然,聂断睛的意外,他们都归到陈荆身上,对她惮惧甚重。这些趋炎附势之徒,本非良材,让他们来看守他,陈荆错得太离谱,他在心里冷笑。
  他低头看怀中柔弱的女人,不解问:“她对你如此,你还替她担心?”
  皇甫优呐呐道:“他,其实是好人,而且他帮我治好眼睛,我欠他情。”
  “优儿,这世上本没有太多纯恶与纯善,你与她立场不同,她越是善,有时对你而言,就是越残酷。”这个道理他以前就懂,但从未体验如此深刻。
  “他会死吗?”
  “她如果过不了这一关,她就不是陈荆。”秦墨白回答,他与她辗辗转转,他觉得自己的感情快磨尽了。
  “你很了解他?”
  秦墨白将外衣解开,披在皇甫优身上,淡道:“了解。我们交手几年,输赢各自参半。”
  两人静听外面杀喊声从此起彼伏到散乱零落,许久,秦墨白轻唤:“鹰五!”
  后面如影子般肃立的几十条人影中,走上一人,跪在他面前。
  “你们都去帮陈荆。”
  “公子,我留四人在这里保护您!”
  “都去罢。”秦墨白浅叹一息,疲惫道:“她若有个意外,这儿的人全要给她殉葬,包括将来的我。”
  “公子!”鹰五沉痛地跪步上前,扯着他一片袍角,几要痛哭。
  “去罢,莫让她发现,她生性多疑,看到你们,少不得要多想分神。”
  几十条黑影从窗外一个个闪出,皇甫优忍着眼泪问:“为什么他要有意外,你都不活了?”
  秦墨白默了许久,道:“琴为知音,棋逢对手。与一个人较劲较了这么久这么深,她突然抽身离去,于我,无法面对那数十年的孤独。”
  皇甫优眼泪流下来,原来他生命里从来没有她的影子,她倒在他怀里,痛哭道:“你若不在这世上,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秦墨白转脸仰望月空不语,留给她一个无情的侧影。
  聂喜冬带的队伍人人衣领漆了萤光粉,陈荆等人在树顶上看得一目了然,拉暗箭射杀了无数敌人。武夫们平时从没进行过阵形排演,纠集了百千人就堵到陈荆院子前面,纷纷落入陈荆早已设下的陷阱,黑鸦鸦近千人被她瓮中捉鳖,转眼死伤过半。
  奈何以千人对不到百人,交战的人数差异太大,战到天明,陈荆这边已经体力不支显出弱势。陈荆的颇颇后退让对方如打了强心剂,被放出刑部堂主带领从侧面的山头上杀出来,发起第二轮攻势。
  二十多隐卫不敢露身,本在后部作一小股截杀,大大减轻了前方陈荆等人的压力,但侧山的攻势出人意料,鹰五遂分作两路,自己带了十几人奋死堵住缺口。
  隐卫们牢记秦墨白的嘱托,每人都换成乔装成岛民,陈荆一眼看去,只见山头刀枪杀战,一想起全是武夫,狠心拉开引蜂饵,成片的黄蜂从远处飞来,扑向人群。
  武夫们却早有准备,烧起熏蜂草避开毒蜂,而鹰五等人却被这蜂潮困住,不能突围,眼见陈荆越杀越远。
  陈荆想起看守秦墨白那边还有几十人力,与聂喜冬且战且退往旧屋靠近,终于毒部看守之人看到陈荆与聂喜冬被几十人围攻,立马抽入人力跃出上来解两人之围。
  压力陡然轻了很多,陈荆一鼓作气,杀红了眼,没也讲什么架式,见人就砍,刀法快又狠,一刀一人倒下,让人望之却步。后面赶来的刑部香主,见到陈荆仍活着,忿恨扑上前,一柄单刀直袭陈荆背心,陈荆全心应付前面,以为聂喜冬仍在背后,将背后空档出来,而聂喜冬不解她意,渐渐转战到包围圈外,却睇到有人影逼近陈荆后面。
  眼见双刀要插入陈荆后背,聂喜冬心中惊惶,一跺脚使出全身之力,徒手飞身握住刑部主大刀。
  偷袭受阻,刑部香主怒怫之下,又加内力,想摆开聂喜冬体,两人纠缠的身体撞向陈荆身后的墙,墙轰然倒塌,聂喜冬趁着两人被墙撞得贴在一起之隙,手抹过刀锋,两手长指抓穿刑部主的喉管,而刑部主的刀锋也划开她的腹腔。
  陈荆凄叫一声:“喜冬!”刀风猛涨,接连砍翻身边人,奔到墙下,翻开断砖,将聂喜冬抱出。
  聂喜冬血淋淋双手抚上陈荆面颊,“姑……爷……,我……很……高兴……能为……你死。”
  陈荆眼角有湿热液体流出,握紧她皮开骨露的手,低头咬断袍角,裹紧她肠管流出的腹部,哽咽道:“别说话,我是……外科大夫,我们回去,我会治好你的!”
  聂喜冬哀伤地摇摇头,笑道,“我的姑爷……是最好的大夫,但没用了……我……有一句话……一直想问、问你……你可是真正喜欢我?”
  陈荆泪水掉在她脸上,将她紧紧抱起,“你是我在这里惟一的依靠和温暖。”聂喜冬听闻,绽放笑容,脸上出现奇异的光彩,陈荆感觉紧握着她手,渐渐冰冷。
  她抱起聂喜冬的身子,任风吹干泪痕,腾出一只手,斩下刑部主头颅,用刀尖挑了,向下边犹在激战的人群抛出,道:“汝等大势已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朝阳初升,阳光透过薄雾投上她立刀直挺的身姿,众人看她高站在断砖上,光芒万丈,威风凛凛,她字字铿锵投在每个人心上,识时务的,立马弃刀跪下,“陈岛主威服万里,一统千秋!”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