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药痴语塞,他继续道:“你们将我手脚治好了,我堂堂洛国摄政王定不会亏待你们。如果,敢耍花样,炮烙还是凌迟,你们自己选。陈荆是够聪明,但我要治的人,从没有逃得过的,你好好想想吧。”
药痴没有选择,三日后,依照陈荆留书所教,秦墨白顺利地从手术台上下来,麻药过后,第一件事便问陈荆醒来没有。
鹰五摇头,失望地看着他身边的皇甫优,这样女子还不能拴住王爷的心,难道真要去寻找传说中“沉鱼落雁”?
陈荆已经沉睡了十二天,第一次,秦墨白进了她的舱房,坐在她床头的椅子上凝望她良久,轻声说道:“你应该睡来了。”
床上的女人不为所动,他又看她许久,突然沉声而笑,“我猜猜,你醒来后会如何,指着我鼻子痛骂,还是哭天抢地?或者是你最拿手的若无其事、口蜜腹剑?无论是哪一种,你都改变不了结果,天佑我大洛,你信不信?”
他因她学会了琉璃文字,也因此看懂了以琉璃文字刻在聂瑞春窑洞壁上的梦海术,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到这里会有奇遇,他有种报复的快感,“
他又看她多时,皱了眉头,那时内力不足,这梦海术不会让她睡太久,何以十多天都没动静?
他惶恐地按上她的左胸,还有心跳,他一口气松懈下来,默了一刻,道:“陈荆,或者你现在是醒着的,我们谈谈吧。”
他坐直身子,低沉地说,“我爱过你,自知愧对你在先,所以,曾想将我一颗心捧上,随你如何践踏,我都是甘愿的。当着我下属的面,你对我任意冷脸,我可曾怒过一次?你在府里说闷得慌,哪怕我知道你是要通风报信,哪怕我大殿上有一干人等着商议要事,我都先陪着你;你高兴就让我睡在屋中,不高兴就赶我出屋外,我又可曾怨过你?举凡种种,是不是都认为是理所当然?你曾说过,爱是一种温暖,温暖又是什么?如果,你只有一颗千年寒冰的心,无论我如何一腔火热,你也不会觉得温暖;你说爱是一种成全,为何你不试着了解我、相信我、成全我?我不是三岁孩童,你的满口虚伪大话骗不了人。你不接受我,不是我给不了你要的爱——而是,你的心全被所谓的国家大义占据,一旦触及利益边缘,你就会把多疑敏感。你谋杀过我三次,以后还会有第四次,第五次,至死方休。阿荆,剑丢在海里,可以找回来,但有些东西过去了,就永远找不回了——待我送你到碧开岛,你回来医好风采,我们便两讫了罢。”他讲完,又默默坐了许久,才轻敲桌面。
鹰五进来看到他凝结在睫上的泪,低了头搀着他慢慢走出去,小王爷手脚的伤已经在愈合,但心里被割伤的一道大口子却不知何时能复原。
作者有话要说:
☆、地图
“伤筋动骨一百天”,秦墨白此时却不顾手伤,提笔一笔一划地书写,这几封信整整写了一天,鹰五侯在他身侧,虽不忍,但也知道兹关重大,不能不为。秦墨白郑重盖了信章,和虎符一同交给属下。
“王爷真还要继续飘泊大洋间”
他看着虎符,眼神转为幽深,“时候还不到,先给他们添把火。你们去吧,虽说他们武功都被废,此去一路还是要多加小心!”
秋风萧瑟,巨浪千叠,秦墨白立在碣石上,东临沧海,狂风吹出他出刀削般的身形。一艘满载人大船从岛边慢慢起帆远行,船上皆为陈荆留书所保全之技师,他们或惊喜或失落,但无论怀着哪一种情怀,都知道等待在前方的是崭新的人生!
她为他们安排了以后的道路,但他应该如何安排她?他顾虑万千走下石崖,鹰六、皇甫优与几位哑仆立在崖下。
“起风了,你到这儿,小心着凉。”秦墨白温柔常在。
“我怕他们都走了,你会难过。”皇甫优轻轻道。
秦墨白温言,“从军之人分分合合,也许不出几天就再相见,也许一别就是永远,习以为常了。”
“原来你真是洛国的王爷。”
秦墨白黯然,忽又一笑, “在下永远是皇甫姑娘的知音
皇甫优甜密欢笑,一名哑仆突然拉拉皇甫优的袖子,对她一脸忧心的比划着,皇甫优看了一会儿,对秦墨白低声说:“他们很担心陈荆,问他为什么睡了二十天还不醒。”
秦墨白沉下脸,“她无碍,何时醒过来,是她自己决定的。”
他不知晓,陈荆带伤本要静养少虑,但一直以来却忧思重重,病情日渐加重,而催眠术极扰乱大脑功能,之前孤星对她施过一次之后,她已经已出严重的健忘症状。后经历大恸,失了三年记忆,这次又被他催眠,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伤害,已让她的智力全失!
夜深沉,楼船处处高挂长串灯笼,自从秦墨白在 “陈公馆”里看到她家灯火明亮得像过元宵节,便也在崔宅、王府加了灯烛,不知不觉,这已成了习惯。
旧情已逝,他想改回去,让人灭了灯笼,烛火吹灭,心底猛然也一片森冷阴暗,他又命人重新点上。
皇甫优在边上不解地看着他反复的举作,秦墨白意态阑珊笑一笑,将窗户关上,拔亮室内的蜡烛,缓缓开口,“陈荆得了很重的病,我不能让她死,我们要去碧开岛。”
皇甫优闻言,惊愕抬头,“你,你也要去碧开岛?他不是你的敌人吗?你为何又要救他?”
秦墨白坐下,活动不灵活的手指,沉声道,“她给人下了毒,她若死了,就有可怜之人跟着她一起去。”
皇甫优听得微张小嘴,低半想半天,秦墨白也不急,只将手中画着小猫的扇开开合合,秋风起,这把小扇也用不着了,他默默地想。
“公子。”皇甫优轻柔唤他,声音有些发颤,“地图在这里。”
秦墨白抬眼,皇甫优后背转向他,罗衫滑落在地上,露出少女完美玉体,秦墨白微眯眼睛,以扇柄支着下颌,认真看她的后背。
良久,良久,他出声,“只有半幅?”
皇甫优轻声道:“我不知道。”
秦墨白走上前,拾起她衣裳,为她披上,皇甫优转身抖落衣衫,裸|露的身躯紧紧抱着他,“公子!”
秦墨白始下发觉,皇甫优不像聂瑞春,对清白看得极重,他如今看了她身体,实不是妥。他无奈地叹一口气,“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你是好姑娘,我不知道这图在你……”
皇甫优红着脸道:“优儿的身体只有公子和主公见过,优儿已将公子当作,当作——”
秦墨白神色一紧,打断她的话,“陈荆见过,她是什么反应?”
皇甫优看他,慢慢穿好衣服,回想着,幽怨道:“他那时,好像也觉得很奇怪的样子,也看了很久,最后自言自语说了句‘难怪他非要给我。’”
秦墨白轻推开皇甫优,他?他是谁?隐宗?不对,陈荆不会这么称呼师尊。那人给她另半张地图的时候,连陈荆都不知道是什么。是以,她不可能会带在身上。
这可如何是好?陈荆若不交出那半张地图,他只能眼睁睁看她和风采……他不敢想。他将眼光转到皇甫优后背,图纹隐隐有些眼熟。
他又上前拉开皇甫优的后衣,凝视良久,“公子,”皇甫优羞涩地转过身,对上他发直的双眼。他却突然闭上眼,皇甫优失望难堪。
秦墨白将陈荆身边相似的东西,一一在心中重现,灵光一现,陈荆书桌上的灯罩!
那个用人皮制成的灯罩,雷风行曾夸过漂亮。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她的人,想来是隐刀,非要给她?他难道想与她一同逍遥世外!秦墨白张开双眸,眸中闪着寒光,她是他的专属敌人,这场较量,没有人被允许加入,第一次,他懊恼没能在隐刀身上再补上一掌。
胡思乱想了许多,皇甫优又声轻唤才将他纷乱的思绪拉回来,皇甫优惊诧地看他走到盥洗架前,将脸浸在水盆里,清水冷却他心中升起烦燥。抬起头,他注视架子上描绘的睡莲,睡莲开得极安静,一如她沉睡的容颜。
他抹了脸,凝重走到书桌前,闭眼冥思苦想,置皇甫优若无物,皇甫优心中难过至极,却见他神色庄凝、执着一念,也不敢打扰,只得轻轻走出。
秦墨白睁开,取了笔墨,将脑中逐渐清晰的图纹在纸上慢慢画出。
野雉报晓,东方大白,砚中残墨已用尽,桌上、地上到处是被丢弃的张张废纸,他捧着图起身细看,灯罩上那个橙红的圆心原来就碧开岛,如果他记忆没错,离此相去不远,算百人力船行迅速,如今不遇风雨,不出一个月可达,他长舒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
船起锚,他终于离开这个让他九死一生之地。狱门岛下,埋葬着众多浑噩无知灵魂,也埋葬了他优柔寡断的爱情。
药痴和皇甫优站在他身边,药痴深喟:“我从没想过离岛,只是在陈荆来后才有幻想,想不到真成真了。”
陈荆,陈荆!秦墨白听到这个名字就饮恨磨牙,她睡了快一个月,她可真能装真能忍!他听闻极端侦情之人要接受龟息深眠的训练,龟息之时不吃不喝可伏月余,没想到陈荆为达到目的,连这旁门都炼过。
可笑原自负过目不忘的他这十几天还不安着,跑到聂瑞春的房间去看那壁刻几次,只怕出错,他担忧害怕,她若知他又如此,可能作梦也在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