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秦墨白冷眼看唐垂事无巨细照顾陈荆,同样作为男人,从唐垂脸上、眼神中他看明,他实是对陈荆绝无男女私情,那是奴仆对主人溢于行表的忠诚和爱戴。而陈荆除了表现出对唐垂超乎寻常的依赖之外,也看不出有何情爱成份在其中。
  青蓝色的海平面,闪耀着金色的黑点,秦墨白握着图纸,立在船头展露笑颜,他一直担心记忆出错在大海迷失方向,以致夜不能寐食不下噎,前方的终点给他一颗定心丸。
  皇甫优想到今天将下船,给陈荆换上女装,因她好动,结髻不合适,便打了一条辫子。秦墨白听见声响,回头看到侧身而立的陈荆着粗布月白上衣,拦腰系一条茄色布裙,干净朴素得紧。无一装饰的麻花辫简单垂在脑后,双眼被海风吹得迷离微眯,亭亭修立海天之间,双手交握,神情沉静,他心跳漏了一拍。
  他不敢出声也不敢移动,惟恐激她离去,只静静靠在船头,远远凝望在船尾观云的她。
  碧开岛几位渔夫见一艘大船靠岸,船上人衣着异样,都放下手中渔网呆看新奇。
  秦墨白扶皇甫优下船,再往后瞟陈荆一眼,她已雄纠纠走下踏板。
  奉子泉是不是岛上的禁忌?如何寻找?或许陈荆会知道,自己却一无所知,他深深叹口气。
  秦墨白出入向来侍卫环绕,甚少与人搭话,身边的鹰六更是半个哑子,几乎不开口,他将视线调转海平面,满腔无奈,鹰六和皇甫优如影子跟在他身后,也面朝大海,他望着地上三道影子,转身豁了出去,走向远远观察他们的渔夫,用岛上方言问:“几位先生,有礼了。我等乃洛国商船,路经贵岛,想在宝地稍作休整,可否方便引路?”
  渔夫见他蹁跹走近,仙姿玉色,讲话娓娓动听,后面的紫色女子亦容色晶莹,一双微睁的紫目顾盼之际,摄人心魂。一双天仙似男女的来临岛国,让这些淳朴的渔民十分兴奋。
  他们争相告诉他去往小镇中心的路,秦墨白欣喜他们的热情,更是希望雇他们当做向导,表明想在镇中置大宅安置众随仆。
  渔夫们看着黑鸦鸦一片人,面露怀疑,秦墨白微微一笑,转身招招手,十几名哑仆抬上几个大箱子,箱子打开,皆是黄灿灿的金条。秦墨白捡起一块金条双手捧给渔夫们,轻道:“请收下,有劳几位了。”
  渔夫们面面相觑,没人伸手去接,一名渔夫跑进自己的船舱,拎出一个大盆子,将盆子敲得“梆梆”响,“我们有很多,不用。”
  秦墨白看着他手上金光闪闪的脸盆,不禁睁大眼睛,另一名渔夫,用渔叉拨拨岸边的泥沙,“岛上到处是这个,我们都用它打造碗盆什么的。”他这才注意到那渔夫的叉子居然是白银所锻。
  想是这里金银遍地,一旦让陆地之人获悉,这片土地将成为兵家必争之处,所这便是隐派与陈荆死守碧开岛秘密的原因,秦墨白恍然大悟。
  “视金银为尘土,妙哉、妙哉!”他笑声清越。
  药痴在边上是看明白了,欲哭无泪,“公子,这可如何是好呀?”
  他笑道:“天无绝人之路,去看看再说。”遂领着鹰六、药痴、唐垂和陈荆随渔夫进村。
  作者有话要说:来清几个错别字~
  ☆、窘境
  渔夫带他们走过长长的海滩,碧水金沙,树木高挺,虽与狱门岛同为海岛,这里却另有一番开阔绮丽之景。
  在路上的攀谈中,秦墨白了解到,碧开岛上没有货币,还是物物相易,牛羊最受欢迎,可算普遍等价物。
  攀上高坡,全岛风茂尽收眼度,在四周高山的环绕下,小镇宁静而热闹,一间间或高或低、雪白的房子在阳光的照射下,从山腰一路星罗棋布到盆地中央,躺在群山拥抱中,这些白色的小房子显得安详而温情。再往远看,隔着一条海沟,依稀可见到另一个繁华的市集,挂着白帆的小船悠悠在海沟之间穿梭。从天上到地面,触目可及深浅不一、层次分明的蓝色,这里似乎把世上所有蓝色都用尽了。
  秦墨白俯瞰全岛,四周高坡没见到看台,甚至没有灯塔,微微一笑,是一处从没经历过战乱的人间天堂。
  众人走下高坡踏上凹凸不平的石子路,惹得许多人停下原来的活动,眼光一路追随,热闹的街道变得安静很多。
  秦墨白也放眼打量他们,他们大多衣着粗犷,皮肤黝黑,眼睛如孜国人一样以灰褐为主,身材高大结实,男女都爱在脖上和耳下挂牙石饰物,。
  “嗨,库勒,他们是什么人?”有人终于忍不住,对一名渔夫大声问。
  叫库勒的渔夫,原就是拿金脸盆给秦墨白看的那人,他得意地笑:“是我家的客人,从海外来的!”
  “海外来的!”
  “他们是海外来的!”
  “上次来的是金头发蓝眼睛的,这次来的是黑发黑眼睛的,呀,还有个紫头发紫眼睛的,两人长得真漂亮。”
  “他们不会也是除了金子,什么都没带吧?”
  “那个紫发的女人不知道有人家没有?她的皮肤比羊奶还白滑!”
  “我喜欢那个黑眼睛的高高的女人,真迷人,啧啧,走过还有香气呢。”
  “……”
  高高低低地议论声在岛上炸开,秦墨白听在耳中,一怔,头一回,他被人当做女人看。
  库勒看一眼秦墨白轻皱眉头的脸,大声喝道:“去去去、他是大男人,他听得懂我们的话,别乱嚼舌头!”又小声音对秦墨白歉意挠头陪笑道:“贵客,你别生气,我们实在没见过你这般好看的人物。我家就在前面,走,到我家喝杯水。”
  秦墨白不以为意笑笑,温言道:“那,我等就打扰了。”
  一干人进入库勒白色的小屋,将小院坐得满满的。
  陈荆进到房间,不惧生地,仍东摸西搞,唐垂将她拉得死死,脸色严厉摇头,茶水端上,唐垂怕她又多手,便端起杯子喂她。陈荆看到唐垂不许,也乖巧地坐下,身子坐不住地扭来扭去。
  库勒忍不住多看她两眼,疑问道:“这女子?”
  秦墨白轻叹一口气,“她害了病,不知道岛上可有医病良药?”
  库勒忙道:“有的,有的,我们巫女治病神得很,特别会治女子之病!”
  秦墨白觉得奉子泉或会有眉目,放下茶杯关切问:“可否相烦引见?”
  “这,巫女要的羊可多了,寻常小病看一见要三只羊,像这痴病估计得三十只羊!你们船上有羊吗?”库勒为难地反问。
  秦墨白沉吟道:“听闻之前另有海外人来贵岛,不知他们是如何生活的?”
  “那是几年前,他们没有羊,但他们有许多漂亮的石头、美丽的织布和香粉,他们用那些石头和织布来换羊。”
  “他们跟谁换?”
  “族长、种植园主、巫女……,你要换,我可介绍人你认识,你们有什么呢?”
  秦墨白苦笑,他历来出行精简,所带物什不多,陈荆也不是讲究生活之人,想起来除了一船书,真没什么可换的。“我也不大清楚有什么,要不,你带人到我船人,看上什么拿就是。”
  “好!”库勒招呼他们坐候,上了些鱼干小吃,马上跑出去四处联络购商。
  皇甫优好奇问了情况,秦墨白轻描淡写说了一些,没提陈荆高昂的诊金,一边拿眼看陈荆,她吃着唐垂撕给她的小鱼干,心满意足,高枕无忧,等着看他捉襟见肘?他窘困脸红。
  库勒带着一拔人踏上秦墨白的大船,众人皆啧啧称赞船的考究精美,甚至有人提出要用两个庄园换秦墨白的船,秦墨白笑而不允。
  众人在船上走了一圈,从满怀期待到脸露失望,“你就这些东西?比之前的海客差多了。”秦墨白无言以答。
  药痴拿出笔纸将众人相中的物件一一记上:
  “两盒茶叶,五只羊,十床丝被:五只羊;
  白狐皮披风两件,八只羊;
  墨碇两套,五只羊;
  丝绸衣服十套,五只羊;
  海鸟图一张,一只羊。”
  “一共是二十九只羊。秦公子可愿换?”掮客库勒问。
  秦墨白自嘲弯起嘴角,他富甲四海,如今要靠典当物什过活,人世呀,果真难料。
  他轻咳一声,开口,“除了墨碇暂不换,其他的没异议。”
  “墨碇我出十只羊,换不换?这已经是最高的了。”一位岛上的首领说道。
  秦墨白目光闪动望着那人,“请问要海鸟图的也是这样阁下吧?我还几张图,不知阁下要不要?”
  那人颇感兴趣地问:“看看?”
  秦墨白展开宣纸,润了笔,用淡墨浸润,绘出半透明虾体,又以浓墨竖点为睛,横写为脑,画出虾头、虾须,笔笔传神。几只水草中活虾跃然纸上,灵动活泼,栩栩如生,神韵充盈。搏得满堂叫好,陈荆站在边上也看得嘻嘻笑。
  要画那人兴奋道:“我要了,但这画太小,我看只值半只羊,你再给另画幅,合成一只羊吧。”
  秦墨白放下笔,笑道:“此画虽小,用墨寥寥,实是用了许多心思,抱歉,在下实在不能一天画几幅。阁下赏眼,权作在下相赠吧。”
  那人闻言一怔,随后哈哈大笑,“看你温温吞吞,想不到是个豪爽的人,好,画我收下了。”
  秦墨白一笑,“我今天不能画,但以后还是可以画的,阁下如不弃,我将画卖与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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