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他手指滑过她的脸庞,温柔拉起她的手站起来,对药痴凄婉笑道:“先生即然也没办法,我们就先回去了,这儿还是有劳先生经营一段时间。”
  药痴点头,目送一高一低两人修长的身影离开,后面牵着一匹蹦蹦跳跳的小驯鹿,他摸头轻叹道:“这两人啊!”
  秦墨白拉着陈荆走出种植园,陈荆想抽出手,却被他牢牢握在手心,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她无可奈何的脸。
  陈荆不知他为何又如此难过地看着她,就像昨夜一样,他的眼中涌过出的复杂的感情让她眩目和心酸。
  她不知被他看了多久,只觉得他忧郁眼神的笼罩下,自已快要像被比特儿用弹弓打碎的泥像一样,一片片碎裂掉在地上。外面的山呀、树呀、雪呀、霜呀什么都不存在了,天地之间只有他安静又热烈的眸子,她的心剧烈颤抖起来。
  风吹起秦墨白的发丝,遮住眼眸,陈荆不由自主伸手拔开他眼前的长发,秦墨白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感觉到她身子轻轻哆嗦,一手搂着她腰,将她圈进怀,低低说:“阿荆,这是亲你,不是咬,是喜欢的表示……你也这样亲亲我罢。”
  陈荆垂下头,小声道:“可是我不喜欢你。”
  秦墨白莞尔一笑,“傻傻的聪明,”随即双手拥着她,在她耳边温存地道:“可是我喜欢你,十分十分地喜欢,怎么办呢?”
  陈荆抬眼看他,爽快道:“我可以让你喜欢的!”
  秦墨白轻抚她的脸,笑道:“瞧你的大方劲儿,阿荆要记住,喜欢给了一个人后,就不能再给别人了,以后不能再让别人喜欢你、不能让别人亲你,更不能亲别人。”
  陈荆想了一会儿,认真道:“我那就不让你喜欢了,我觉得比特儿家的大黄猫也喜欢我,我也喜欢它!”
  秦墨白笑道:“我说的是人,不是动物,也不是花草。再说,我可以给你做新鞋,大黄猫可以么?”
  陈荆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大黄猫可以抓老鼠,可以吃一整根鱼骨头,你可以么?”
  秦墨白朗声而笑,揽着她肩头,两人慢慢往前走,“我不行!好吧,这次,我准你喜欢大黄猫!”陈荆也咧嘴笑,不觉已被绕进弯子,以后不论她对什么产生好感都会第一反应想到秦墨白是否同意、是否也喜欢,这份顾忌不知不觉伴随着她一生,连秦墨白都不知道在她强势的纸面上,藏着对他多深的惟命是从。
  秦墨白一瞟她脚边的小鹿,打趣道:“你喜欢你的大黄猫,还牵着这臭东西作什么?扔了。”
  陈荆一听忙抱起小鹿,一人一鹿,四只眼睛瞪着他,一模一样的褐色大眼睛,一模一样惊慌无辜的表情,他再也招架不住,呵呵轻笑,怀里搂着陈荆,陈荆怀里搂着小动物,慢慢步行回家。
  薄暮冥起之前,两人回到屋里,比特儿大娘受了秦墨白之托在屋里照顾皇甫优,见主人家回来,笑着告辞。陈荆得了秦墨白和颜悦色相待,心情飘逸,一进屋就抱着小鹿扑到皇甫优床头,给她看新获的宠物,淡紫色的丝被上几个黑蹄印,让皇甫优皱眉。
  秦墨白拎着一只鹿耳将那动物扔出屋,顺手搂了心疼得大叫的陈荆走出房间,倚在门边低笑道:“把它洗干净再让它进屋,不许放在你的澡盆里洗。”
  陈荆站着不动,他拍拍她的臂部催促她,陈荆涨红了脸皮,双手扯住后边的裙子,他放声而笑,身子又靠近她,陈荆一溜儿朝那小鹿跑去。
  秦墨白挂着笑意束手走入屋,皇甫面容憔悴望着房门出神,门外言谈句句在心,秦墨白与陈荆的小动作,她也看到了,公子对她虽温柔,但却从没那样的亲昵举动,她与公子终于冰释前嫌,公子能得到幸福和快乐,她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心酸和痛苦却如同压在胸上的一块石,让她难以呼吸。
  秦墨白惯例性地问了她的伤痛,她忍痛答好多了。他从袖中拿出装结魂石的放在她床边,一双滟目全意投在她身上,让她心跳加速,却听他缓缓道:“优儿,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用你的先知能力告诉我:陈荆的将来。”
  陈荆,又是陈荆!她悲怨地看着他,无语,也无动作。秦墨白看懂了她的意思,笑笑,将盒子收起来,长身玉立,淡淡道:“你不愿意,我不怪你,也定不强迫你。”
  皇甫优目光他优美的薄唇上,唇角含着的笑冷淡,她抓紧了被角,却仍止不住泪水往下滴,“公子,我失去处子之身的第二个十五后就不可能看到未来了,我跟公子说过的,公子却听不进,优儿曾说过,生为公子,死为公子。公子在乎的事,就是优儿在乎的事,公子在乎的人,就是优儿在乎的人,我还有什么不愿意的?这结魂石是护你周全的,荆姐魂重,孤星那样的人都防她,你听我一句劝。”
  秦墨白锁紧了眉,他记得她说过,陈荆魂重,仍天地大煞,又坐下来,慎重开口问:“‘魂重’何解?”
  皇甫优看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道:“她本不该存活在世上,她不是这世上的人,她死后,七魂六魄马上消失,没有来世,所以我根本看不到她的未来。”
  ☆、教学
  她用尽力气讲完这些话,原以为他会失措、会不相信,甚至也做好了再被训斥的痛心准备。
  眼前的男子却只微微颤了颤眼睫,皇甫优看他脸上神情飘渺,眼神静幽幽的,心里突然没了底,颤着声音轻呼:“公子——”
  秦墨白真静不动,皇甫优愈发害怕,吃力下床去扶他的手臂,秦墨白转睛看她,庄严发语:“她许过我生生世世,我信她。”
  他突然扭头向后看,陈荆盛了一碗满满的热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端着走来,秦墨白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大碗,轻声道:“以后端东西用盘托着,要不容易烫手。”
  他讲完再越过陈荆头顶往后探,火焦气味从院中生的一堆火处传来,火上架着三脚架,一个布包裹低低吊在架上,包裹有物剧烈挣扎,发出尖细的叫声,包裹底部青白熏烟细细飘出。
  他眉梢一颤,大步过去解下包裹,全身湿漉漉的小鹿张慌探出头,体似筛糠,想是阿荆给它洗了澡又可怜它湿冷,特意放在火上烘干,他回望一眼,她还浑然不觉,他哀哀地叹了口气,抱了后背被烧焦的小鹿进屋。
  屋内,陈荆拿起汤勺,勺一口粥送到皇甫优嘴边,“吃。”,皇甫优无奈道:“荆姐姐,太烫了,我吃不了。”
  陈荆怔怔看着勺子,皇甫优握住陈荆一只手,细声哀求:“荆姐姐,优儿无依无靠在这世上,是荆姐姐与公子将我解救出苦海,优儿愿意终身侍奉荆姐姐与公子,优儿以母亲之名发誓不再与公子有超越主仆的举动,荆姐姐求你让我留下。”
  陈荆想也没想,干脆答道:“好!优儿与我永远在一起!”捅破那层窗户纸,皇甫优悬着的心放下来,认命地将碗喝完。
  皇甫优伤口结痂,眼见就要好了,这日能出房用餐,没想到陈荆居然与他们一起,以前陈荆畏惧秦墨白,总是端着大碗在自己屋里吃。陈荆张罗了碗筷,见秦墨白启筷,拿了筷子在桌面“咚”地一顿,就准备夹菜。
  秦墨白看她举动,把筷子放下,温和地说:“阿荆,两支筷子不整齐要用手推平,不可以把桌子敲得这么响。”
  陈荆见到他的示范,“哦”一声继续扒饭,秦墨白看她风卷残云,心里失落愧疚,可脸上还是带着微笑,亦不指责
  皇甫优幽怨地看着秦墨白事无巨细照顾陈荆,食不下咽,待陈荆离开桌后,随意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秦墨白见状,轻叹一声,缓缓说:“你们都知道阿荆不好了,可惟独我刚愎自用,对她粗暴冷漠……我对不起她太多。她与你如今这般全是因我而起,唉——”
  他停了一会儿,眼光飘忽在陈荆的房门,似陷在回忆里,“阿荆虽出入草莽,但文韬武功皆优秀——很优秀,你没见过她原来的样子,我母妃说她‘只有戏文才有这般英秀的女子’,侍女说她‘文秀赛过许多大家闺秀’——她不应该落到如此境地。”
  皇甫优听了,良久,凄然道:“那次你与我相好,是将我当作荆姐姐,对不对?你一直只爱荆姐姐一个,不管我等多久,你心里只有她,只有她,没有我,也没有你那未过门的妻子,只有她!”
  秦墨白收回眼光,坚定地看着她:“我爱她,我对她的爱,想已经溶入血中,这份爱不应该,也没有回报,但我没办法替自己换血。”
  皇甫优身子一颤,泪水流入口中,涩声说:“如今,你是连一点念想都不给我了。”
  秦墨白凝视她,轻声道:“因为我也刚刚体味到有些心境不可能改变,我不能装作不知,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要与她在一起。优儿,我可尽负天下人,但不能再负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皇甫优掩口泣声小跑出房,秦墨白默默收拾碗筷,留给他人的伤害,选择沉默比选择坦白要痛多。
  陈荆识完字,借口喝水,溜出到后院站在墙下仰着头,比特攀到墙头,手里挥动鱼叉,“这几日天气暖和,池塘里冰融了,我看很多人去抓鱼,去呗!”
  她转头看看书房,急得跺脚,小声说:“不行啊,我待会儿还要画那劳什么子鬼画,我画完了,一起去,你等我,就一个时辰!”
  “你上次说要练琴,也让我等你一个时辰,结果我等了两时辰,你还没弹完,这次你一个时辰不出来,我就跟阿大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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