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丁冉也笑,用力向上伸着胳膊舒展了舒展身体说:“等回去了叫上罗迈,霖川他们打一场。”
  “嗯,看完这场,正好把纪晗叫下来吃饭。”提到纪晗,徐靖远心里豁地一亮——难怪才见第一面就觉得有两分面熟了。他把目光锁在近处的篮筐上,自言自语:“其实,就眼睛像吧。”
  丁冉的心被这话挑动了一下,扭脸看他。
  “比姚蘅漂亮,俩人感觉也不一样。就为这个把人带出来了?”
  “凑巧了。”
  “这叫理由?”
  丁冉不答,掏出烟盒递给徐靖远。对方抽了两支出来,一支回递给他。
  点起烟,徐靖远问:“你这叫什么?立于危墙之下?”他真想骂一句,丁冉啊丁冉,没有完不了的故事,只有死不了的心。
  丁冉淡淡地笑,仍旧不予置评,慢慢抽了口烟,再慢慢吐出去。
  “要是真想钓你,反倒简单了,你说呢?”徐靖远琢磨了琢磨,“找个不嫌你穷的姑娘难,找个不嫌你富的还不容易么?反正你一直都有人道主义态度,不歧视、不打击,努力帮助、尽量挽救,她敲你一笔,你也没亏。”
  “嗯,双赢。”丁冉截住话茬。曾经的他义无反顾地撞过南墙,不但自己疼,连南墙都疼了,撞得头破血流,竟然还擦擦血又往前走了几程。回国以后,他对各式各样的女人诸多涉猎,以为在得到一片树林的时候,总会忘掉那棵树。结果,他错了,他对姚蘅的念念不忘几乎可以称之为精神了。就像有些东西沉到水底就再也浮不上来一样,不管如今是情深情浅,大概再也变不回当初的那个丁冉了。那种全心投入再无外物的感情太恐怖,指天盟誓,画地为牢。怕了,丁冉跟自己说,是真的怕了。
  隔了一会儿,徐靖远突然“诶”了一声,“按理说你也不应该是什么三贞九烈的人,怎么就到了这儿就过不去了?你可想好了,再有这么一回,我瞅你就彻底交代了。”
  丁冉叼着烟,看着篮球场,相比之下他更喜欢能用钱买到的东西,至少买不买还是他说了算。
  等纪晗过来吃饭的工夫,徐靖远接到吕维维的电话,两个人约定了去民政局的时间。
  挂了电话,徐靖远说:“评估报告你不用担心,肯定耽误不了正事儿。我跟维维就是走个过场。”
  “还有拿离婚走过场的?”丁冉靠在椅子上问。
  “呵……她们家看我不顺眼,我们家看她不顺眼,房子、车子、孩子都是杠杠的硬通货,再加上爹妈一掺和,没事儿变小事儿,小事儿变大事儿。说句不孝的话,要我们俩自己单过根本没这事儿!我跟维维就是当代的《孔雀东南飞》,现实版焦仲卿、刘兰芝。打从东汉到如今,还他妈是那一句话……”
  “嗯。”丁冉赞同地点了点头,跟徐靖远异口同声:“……都是他妈逼的。”
  徐靖远无奈地笑着,“离了,兴许还能有个转机,要是俩人真没走到头,有朝一日还能复;不离,就彻底没戏了,这点儿感情迟早得耗光了。”
  “你还惦记着复?”丁冉打断徐靖远,“这说明这婚姻关系不适合你们俩,天底下的鸳鸯都跟谱上写着呢,你真当自己把着不放就行?”
  “这些年我也算是上心了,连盼个安慰奖都不行?”
  丁冉懒懒地摇头说:“安慰奖从来都不给需要安慰的人。”
  他一转头,看见身边的玻璃上映出一个轮廓,她站在门口,透过几盆高大的热带植物朝里面张望,然后,领位带着她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纪晗望向那张桌子,丁冉和徐靖远各坐一头,即使坐着,他依然高大显眼,手搭在桌上,歪着头,对着窗户,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算安慰奖么?”徐靖远冲纪晗招招手,提前把身侧的椅子帮她拉开。
  “能拿钱买的算奖?”丁冉仍旧看着玻璃,直到人快走到跟前,才转回头说:“还是当宫女儿吧。”
  纪晗打完招呼,三个人突然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徐靖远莫名地有些懊恼,叫服务员过来调低了空调的温度,想借着那阵冷风吹散心里的黯然。
  丁冉率先打破安静,他问徐靖远:“当初那么多人都劝我结婚,现在旦分没离的全跟我抱怨,你们到底是觉得结婚好怕我不知道,还是觉得结婚不好怕我体会不到?”
  “话都让你说了!”徐靖远灌了一口冰凉的啤酒,觉得心里稍微爽快了些,“猪八戒要是提前知道人参果没拌黄瓜好吃,就不跟唐僧取经了。甭管爱情,还是婚姻,都有一点——接受未知!”
  “未知?爱情还有长久的?结婚就能留住?”丁冉说着说着就笑了,“倒是比没结强,要不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奸|情了。”
  纪晗的目光轻轻飘向丁冉,又很快地飘开。是不是不管说什么,他都非得用这种调子?
  徐靖远不好在纪晗面前毁了启华coo的形象,又不舍得错过这个戳丁冉软肋的机会,“没长久的?丁总,那你呢?”
  纪晗又看看丁冉,目光刚触到就像烫着一样,赶紧错开了。
  丁冉完全没有理会,自顾自地沉默了下去。
  他用了长久的时间用失去来鉴证拥有,哪怕姚蘅已经忘了,他也会替她记得。
  那天下着雪,她在河边的那条路上说着很绝情的话,然后露出疲倦的笑意,转身走了。鞋子踩在雪上咔嚓咔嚓的响,那脚步声一下一下敲在他心上,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了,好像还有咔嚓咔嚓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他不死心,站在河边等,等着有人突然叫他的名字,他抬起头就能看见她从这条路上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来。
  他一直等着,那条路上,只有一串还没被雪湮没的脚印。
  也是在这条河边,也是下雪的时候,他牵着她的手塞进自己的大衣兜,在等红灯的路口揽上她的腰,在马路对面的教堂旁边,把她狠狠压在墙上吻得肆无忌惮。他爱她爱得放肆,放肆到无所不用其极,那感觉幸福得好像不似人间。他偶尔会幻听,以为手机短信响。就像前两次,他们闹得再僵,她都会先发出那条道歉的短信。他从来不认为姚蘅会真的离开他,她走了两次,不是都回来了么。一辈子得有多长,得有多少难以打发的时光,他离了她会孤单。难道,她不会么?
  他一直等着,一个人在梦里走的太深,醒来以后心力交瘁。
  徐靖远的音量突然提高了些许,像是在叫失神的丁冉,“我还是那句话,举头三尺有神明。”
  丁冉也相信神仙存在,但是不打算再指望他们了。每次他想睡个好觉,就会有个神仙跳出来说,来,咱们谈谈姚蘅的事儿吧。
  “徐工,您见过普度慈航,有求必应的神仙?”一直都没插过嘴的纪晗突然问了一句。
  丁冉端着杯子,看对面的纪晗。她略有些拘谨,就只对着面前那盘菜下筷子,跟徐靖远聊着所谓的神明。
  “没见过,可是我信。你不信?”
  纪晗摇头。
  徐靖远拿筷子一指她右手腕上戴着的手钏,“这叫不信?看样子像是跟手里盘过不少年了。”
  她笑笑,不说话。
  “开过光?”
  “应该没有,能沾水。”
  “求的?祖传?辟邪?家法?”徐靖远一连串地问下来。
  纪晗想了想,一五一十地说:“礼物。”
  “男朋友?”他是问给丁冉听的。
  时间在这一瞬停顿了片刻。
  徐靖远注视着丁冉,丁冉注视着纪晗,纪晗注视着自己的右手腕。
  “现在不是了。”她直了直身板,说完就将小脑袋低下去,藏住眼睛,藏住心事,专心地大口扒饭。
  丁冉声音忽然不期而至,问得不冷不热,心不在焉:“一会儿把收购案的讲稿拿给我看一眼,做完了么?”
  “完了。”她一抬头,发现他望着自己,眼睛里仿佛大雪弥漫。
  “mou(memorandum of understanding)呢?”
  “你就不能让人踏实把饭先吃完了?”徐靖远说。
  “也完了,我一块儿拿过去。”纪晗很有身为c座员工的自知之明,不管她的人,还是时间都是被支配的对象。她冲徐靖远笑笑,赶在丁冉张嘴之前,又接着说下去:“出发之前给黄律师过目了,该改的都改了,等咱们把细节补进去,我再把定稿发回去,黄律师最后审核。收购合同是他负责,我没有。”
  丁冉点点头,竟然什么都没说。
  在以往的交手中他都藏着后招,今天这是……纪晗眼里立刻多了一丝备战的狡黠。
  丁冉看着她,眯着眼,上下睫毛藏起一片深不见底。对面的这双眼睛里写着诱惑,淋淋漓漓,挥之不去,只有他一个人能懂。
  “先吃饭吧。”他伸手把自己面前的盘子换到了纪晗跟前。
  徐靖远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干干净净的眼镜,后来,索性摘下来擦了擦。在近些年的熟视无睹中,他好像看到了些闻所未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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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姚蘅,她不会以实体状态出现,否则恶俗得太过了。问题出在丁冉心里,由他自己跟自己打仗。
  关于更新,我尽量保证按时守约。码字只是兴趣,我一样得上班挣钱,养家糊口,西北风不管饱。
  别的不说了,说太多我也做不到,咱们互相体谅吧。
  (十七)对智
  纪晗又扫了两遍文件,做足准备才抱着手提电脑摁响了丁冉的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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