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28
他右手上臂已被包扎得严严实实。我看不出他的伤口有多深,可心里的疼却一阵紧似一阵。
本王不过出去一趟,他竟然就弄成这样,从小到大,即便他闯了再大的祸,太后都舍不得打他一下,本王都舍不得骂他一声,哪个竟敢刺伤他!
我放下被角,掉头去问裴言之:“怎么回事。”
裴言之道:“皇上知道王爷今日会赶回来,一早微服出宫,想去王府给王爷个惊喜。不想路上遇到起了冲突的南北两苑府兵,一时躲避不及,被误伤了。”
曹白!我暗地咬牙。北苑包友宏部,早已归了本王,让本王的人管了个服服帖帖,如今若还有人会同南苑起冲突,就只有北苑曹白诸部!
“人呢?”我问。
裴言之沉吟半晌道:“这次起冲突的是夏涵庆与北苑指挥同知幸光小,两人似乎私下有些过节,今日正巧都与几个兄弟在酒楼喝酒,结果碰上了就起了口角。将酒楼都砸烂了不算,还动了刀枪,打到街上伤了几个路人。皇上凑巧经过,就……”
我听见夏涵庆三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混蛋!打断裴言之低低喝道:“我问你人呢!”态度有些粗暴,裴言之被吓了一跳,沉默了下,才说:“几个闹事的如今都被押在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本王第一个审的自然是夏涵庆。
夏涵庆看见本王,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嘟哝道:“王爷……”
我上去就是一脚。
他被踹倒在地爬起来又跪爬到本王面前,拽住我的袍脚:“王爷,皇上如何,皇上怎么样了?”
我一抖袍脚,从他手里抽走,坐到侍卫送前来的椅子上,看着他恨恨道:“你还有脸问我皇上!幸好是伤了手。否则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信不信本王活剐了你!”
夏涵庆闻言猛点头:“臣该死,臣糊涂。”
我平复了下,问:“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夏涵庆抹了把鼻涕道:“王爷,不是臣冲动,而是幸光小那小子对王爷不敬。”
据夏涵庆说,幸光小历来对本王颇多怨言。
南北两苑,因本王的关系,私下军饷其实有些许不同。这也正常,本王要收买人心,必要的笼络总是要的。京中朝臣因本王的关系,很多事上也会对南苑将士另眼相看。
南苑总兵是夏涵庆,北苑因当初分成两派,故而没有总兵,只有东西指挥使,东指挥使蔚真是曹白的人,西指挥使如今是本王亲信上官伟。两名指挥使下各有两名指挥同知,这幸光小就是蔚真手下的人。
蔚真这人还是比较隐忍的,当初西指挥使还是包友宏手下的时候,两部也时有摩擦,都是蔚真礼让对方三分。但幸光小却听说脾气并不太好。
依夏涵庆的话说,幸光小只要提起本王便是“那个兔爷那个兔爷”,对本王不敬已不是一回两回,这次也是因为他在酒楼上与人拿本王的事情说笑,夏涵庆才动的手。
等到夏涵庆说完,我端详了他半晌,道:“把该说的都给本王说了。只兔爷两字,能让你夏涵庆动手?你当本王好耍么。”
夏涵庆闻言,揣度了本王两眼,不敢言语。我挥了挥手,身旁众人忙退出去。
夏涵庆这才低低道:“幸光小还说,王爷本就是个兔爷,如今又将上面那位紧紧攥在手心不肯松手,保不齐就已经弄上了床,只怕王府绝了种不算,将来连天下都姓不了卫。”
混账!我猛地一拍扶手,只闻哗啦一声,椅子扶手断成两截。
好个幸光小!好你个曹白!这是在抹黑本王,要让本王被天下唾骂么!
看来除曹白一事,已然刻不容缓!
☆、《佞臣》
第三十四章
从刑部大牢出来,我又回到蕴修寝殿,替下守了一日的裴言之,让他早些回府。本王不会忘记他家中尚有两个稚子。
蕴修睡得倒还安稳,也不知道是不是御医在药里下了安神的东西。
我心里浮躁,完全思考不了,在他床头看到一本《春秋》,便随手拿了在手上想翻两页,神思却不由自主飘去了曹白身上。
曹白是肯定要除的,只是如何除,怎么除,做什么文章除?魏国公被夺了封禄,子孙隐姓埋名离了荆州;英国公黄宸没等到本王动刀,但他的孙子黄卓入了天牢;宋国公苏详和宁远侯柳让被判的斩立决,全家老少充军千里……只除了忠义侯家,本王保了个裴言之。
可是少保包友宏!全家四子三女二十六口,满门抄斩全部死在了菜市口!
曹白本王要除,可是……
曹灏呢?
我不由攥紧了手。
等我发现自己失态,手中那本《春秋》已经被拧皱巴了。我回过神来深吸口气,撇开那些纷扰暂时不想。再怎么样,事情都要一步步来,如今最要紧的是皇帝的伤。
将书一点点撸平,本王却发现这书有小小不妥。
这书皮似乎是另订上去的。
翻开,果然不是《春秋》。看笔迹,似乎是皇帝的字,起初是些琐碎小事,什么“今日王爷夸朕政事有进步”,什么“昨天王爷偶感风寒没进宫”,还有什么“王爷似颇看重裴侍郎”……等等,到后来却渐渐变成字迹潦草的诗词,几乎都是情诗。
一会儿看着心情不错,什么“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一会儿似乎又很低落,什么“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惜君不知”……再到后面连诗句都没了,只一个名字被重复写了无数遍,又被涂掉无数遍,可本王却仍旧看得出来,那是君正二字!
缓缓阖上这本手记,我心跳如擂鼓,刚平复下来的思绪一下又乱得一塌糊涂……
半夜里迷迷糊糊间我似乎打了个盹。
意识似乎并没完全沉淀,尚有一丝感觉晓得自己是在蕴修寝殿守着,可眼前却晃过一个又一个人影,耳边围绕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一会儿是裴言之,对着我说,思雅,我定不负你。一会儿又是太后,说,思雅,你定要给皇帝一个干干净净的天下!一会儿是褚柔捧着我的脸说,下辈子你这朵桃花能不能早点落在我这里。一会儿又是管凝冲着我招手,我便许你这一次。一会儿却是曹灏瞥着我道:“我们只有一个碗,他们两个空手排屁个队啊!”我疑惑,怎么是他。一会儿又是蕴修走近来抱住我道:“朕不杀你,即使朕永远都不亲政,朕也不会杀你。”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喊了一声“蕴修”,想要推开他去……突然,那人影幻做包友宏,眼中流着血冲着我狰狞的笑:“卫思雅,你女扮男装欺君罔上,还杀了那么多功臣,不得善终!我会等着看你怎么死!哈哈哈哈!”
我猛地吓醒过来,只觉得浑身虚汗直冒,手脚冰凉。
面前有个人看着我,见我醒来用袖子替我将额上的冷汗擦掉,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道:“做噩梦了?你别担心,朕很好,只伤了些皮肉。”
我还没从噩梦中缓过来,只能急促的喘息着呆呆看他。
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嘟哝了句:“你回来真好,朕想死你了。”说完一把抱住了本王的腰!
只听门口“咣当”一声,一盅汤羹摔在地上,长公主手里攥了银托盘抖着嘴唇看着我们,道:“你、你、你们……”
长公主是今天一早才进的宫。前些日子她去了京郊避暑,昨天得到皇帝受伤的消息,连夜赶回来,今天一早就进了宫,一直不敢进来怕吵了蕴修,直到听见寝殿里有了动静,才亲自弄了给皇帝补身子的汤羹送进来,不想就见到了这一幕。
等重新端了汤羹来伺候了蕴修吃了,又等太医来查看过伤口,她才示意本王借一步说话。
我随着她转到偏殿。遣退了宫女太监,她才抬眼看我,犹豫了半晌道:“王爷……”然后就再说不下去,开始嘤嘤的哭。
我虽然也很乱,却不能在这时候乱了阵脚,叹了口气,直言不讳:“公主,你别多想,不是你想的那样。”
本王也不知道,这长公主的脾气是随了谁。按说孝墩皇后当年为先帝筹措粮草在战场上跟进跟出,也算得个巾帼英雄,先帝的性子更是强势,这长公主却是个软性子。许是当年养在她外祖家,常年寄人篱下,被接到宫里的时候,我小姨又已经做了皇后,常年不受重视的缘故。
不过她听见本王这么一说,总算止住了些哭声,可怜兮兮望着我道:“王爷,外间传言……”
本王皱了皱眉:“传言什么?”
长公主唯唯诺诺,犹豫再三才道:“说皇上跟王爷搞不清楚……”偷眼看见本王的面色不对,立刻接道:“本宫自是不信,可是、可是……”再看本王虽然面色不佳却没有打断她的意思,深吸了口气,壮着胆道:“前些日子本宫就觉得皇帝老是人蔫蔫的,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想必王爷也知道,皇上这两年大了,有些自己的主张,偶尔会和王爷意见相左,闹些不痛快。以往本宫见他跟王爷争执不痛快了,只当是他气王爷不让他做主,原想着王爷这回不在京城,他能说了算了必会开心,哪知那模样还不如王爷在的时候。成天不是叹气就是发呆,要么就老问有没有王爷的信来,若能得王爷一封亲笔,就高兴得什么似的。本宫看在眼里,不是暗地里不心惊的。”
本王越听脸色越差。
长公主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倒是越说越顺溜,索性擦了眼泪,一幅豁出去的模样:“王爷也不是自身不晓得自身,论模样论气质论风姿,这京城里还有哪个能比得过王爷你去。本宫说句不好听的,自从王爷好了那口,这京城里也不晓得多少女子伤心欲绝多少小倌暗自窃喜。”
我仍旧不语默默的往下听。
长公主歇了口气继续道:“王爷疼那个小倌的事情,整个京城都传遍了,都说王爷是痴情种,皇上当天夜里就气得摔了东西。本宫这个做姐姐的还傻傻当他是气王爷你坏了皇家名声。若不是他昨天受伤,本宫听见那些流言,今早又……”说道这里她又抹了抹眼泪,望着我道:“王爷,卫家如今就只得我们三个,若是皇上也……难道先帝打下来的江山,真就要这么断了嘛!”
我闭一闭眼,深吸口气,道:“公主,本王对皇上没有那个心思。”
“可万一皇上对王爷有那个心思呢?王爷,”她拽着我的袖子道:“本宫也希望皇上没那个心思,可王爷,本宫是真的怕啊,你看他见你回来那高兴的样子……”
本王也很乱,昨夜看到的那本手记……我长叹口气,站起来对着公主道:“公主你放心。这次本王出去一趟,倒是遇到了件喜事。多年前本王曾与一个女子有过一段,如今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