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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筹莫展之际,偏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二月里南诏突然派人出使我朝,前来求娶我朝郡主!
那日早朝,眼窝深邃皮肤黝黑的南诏使臣,恭恭敬敬的跪地给蕴修磕头,奉上进贡的礼册然后仰起头来,操着不甚圆润的汉话,公然说他南诏王要求娶本朝郡主。
就只这一句话就将朝堂震了三震,摇了三摇!
满朝文武官员哗然。
谁都知道,本朝太祖皇帝一共兄弟三人,唯一一个活到先帝称帝被封为郡主的,只有思雅郡主,可本王这个郡主早就“死”了七八年了,如今南诏遣使来求娶郡主,真是凭空一声惊雷!
我面色煞白的望着跪着的南诏使臣,一身冷汗,脑筋转得飞快。难道本王的身份暴露了?莫非是在云滇?不可能!本王万般小心,怎么可能暴露?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本王真暴露了,可本王与南诏人素无往来,即便是暴露,他们又怎会知晓?又或者是,另有隐情?
短短一瞬间,我心里转了一百八十个念头,最后决定还是先静观其变。
然除我之外,朝堂上还有三个人的反应亦颇为诡异。
我身侧的裴言之初初闻言就惊得手中的笏板落了地;伤好得七七八八今日第一天重新上朝的曹灏微微抿起了嘴,往上看了眼皇帝又看了看我,垂下眼去看地;上座的皇帝则瞬间便沉下了脸,冷冷看了我两眼后“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拂袖而去,徒留下一脸愕然的南诏使臣。
一个早朝就这么戛然而止,皇帝直接就甩了脸子,将南诏使臣给晾在了一边,却将我给唤去了书房。
本王心中不是不忐忑的。这么多年,本王不是第一次面临生死关头。战场上也罢,朝堂上也好,就算那日面对刺客,本王也不曾像今日这么没底过,不为其他,只因无论是战死沙场还是失势朝堂,就算是一刀毙命在刺客刀下,且无论身后是骂名还是贤名,本王死了也不过只是死本王一个。但万一如果这回本王真暴露了,那这女扮男装祸乱朝纲欺君罔上的罪名,恐怕雁晴和天赐,都会被我连累!
但我即便心乱如麻,面上绝不能露出分毫。深吸两口气我稳稳地跨进书房,正背对着门口不知在沉思什么的蕴修听到我的脚步声,啪的一个转身,对着我便瞪了一眼。
我脚下一缓,不知该作何反应。蕴修白我一眼冷冷道:“王爷这张脸还真是招桃花!”
这话……我忙低下头去惶恐道:“臣不懂皇上此话何意?”
他气鼓鼓瞪着我道:“难道郡主不是长得王爷这样!”
本王暗地里长出口气,原来是迁怒,可又觉得这话里似乎又不止是迁怒。只好低着头不言语。
蕴修看着我又独自气了一会儿,渐渐消了气,想了半天,白了我一眼,好像帮谁找着借口般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去云滇的时候被人误会了还是怎的,竟然整出这种幺蛾子来!”
我立刻做愁苦状:“皇上,可南蛮子也实在荒唐已极,怎么可能将本王堂堂男儿认作女子!”
蕴修闻言看过来,挑了挑眉缓缓道:“王爷这面目雌雄难辨,倒也不好说。”说罢一双眼便望着我的眼睛,眨都不眨。我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幸亏裴言之这时候失魂落魄的走了进来,呆呆望着蕴修道:“皇上,这是怎么回事。这南诏要求娶郡主,哪个郡主?难道臣的思雅没有死?”
蕴修脸色微变,状似无意扫我一眼,斩钉截铁道:“怎么可能!裴尚书不要胡思乱想。来人啊,立刻召南诏使臣觐见。个中缘由一问便知!”
☆、《佞臣》
第四十四章
不一会儿,花里胡哨穿着南诏服饰的使臣站在了我们三人面前。
裴言之很紧张,使臣刚进门他就忍不住朝人家疾走两步,我忙清了清喉咙,他才发现自己失态,退回去站了。
本王此时却镇定了下来。这个时候,紧张慌乱只会让人做出错误的判断,我必须冷静,必须。
皇帝自使臣进门后便面沉似水的盯着对方,在他无声的沉默中一股压迫感油然而生,渐渐的,南诏使臣开始局促不安冷汗直冒,汗滴顺着鬓角流下来他竟都不敢去擦。
良久之后,皇帝才缓缓开口,声音同以往一样并不高,却隐隐已透着一股帝王威严,与他往昔不同:“南诏与我朝向来相安无事,此次求娶我朝郡主,难道是来挑衅的么?南诏王难道不知道我朝唯一的郡主思雅郡主,多年前就已身故?”我不禁朝他看了一眼。
南诏使臣闻言终于敢抬手抹了抹汗,摆着手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皇上千万不要误会。我南诏王也曾听闻思雅郡主多年前就已身故,可是我王两月前微服出游,却在我南诏境内碰到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一见倾心苦追不得,后来更是不知所踪遍寻不见。回朝后我王相思成疾,只晓得她自称是摄政王的妹妹,故而只好斗胆前来求娶郡主。我王也实在不晓得那是哪位郡主啊!”
闻及此言,本王心底一松。此事与我无关了!本王从未去过南诏,绝对不可能碰到南诏王。何况这使臣口中所说,对方明明白白就是个女子,本王绝不会做女子打扮,自然不可能是本王。隐约之间,我已经晓得那个所谓的郡主是谁。
皇帝闻言眉头亦稍稍松了松,放松了肩膀朝椅背上靠了靠,正要再发问,然裴言之听了南诏使臣这番话,激动得还不待皇帝继续问,已经跨前一步,揪住对方:“一个女子?什么样的女子?她长什么样?”
南诏使臣被他激动得一时没有方向,只好道:“非常美丽的女子,这个……本使只见过她两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过我有她的画像。”
“你见过她?”裴言之闻言一把将南诏使臣拽到本王面前,连声音都是抖的,“你看到的那个女子,是不是长得跟摄政王一样?!”
南诏使臣自然如我预料的那样,望着我茫然的摇了摇头,表示看到的那个自称摄政王妹妹的女子,长得并不是本王这个模样。
裴言之闻言楞了愣,瞬间犹如被抽空般,呆立当场。
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我自己很自私。整件事从头至尾,我所担心的,始终是万一本王暴露了,要连累到雁晴和天赐,可我竟从来没想过,如果裴言之知道本王就是卫思雅,他会怎么样。
我一直以为裴言之已经将我放下,起码在董嫣为他生了儿子之后,我以为他已经将我放下。
然而看着这一刻的他,我突然觉得我错了。
为人子,他要传宗接代,为人臣,他要辅佐皇帝。以他的个性,他或许不会为了卫思雅而抛弃这些责任,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能放下卫思雅。
卫思雅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他心底永恒的伤。哪怕只是一个极渺茫的希望,都能让那伤口绽放出鲜血染成的花。
可是,知道么书玉,那个你记忆中的卫思雅回不来了,从前的那个卫思雅永远也回不来了。本王已经不是卫思雅,即便是同一个身体同一个人,本王也已经不是卫思雅。
我很难去想象,如果你如今知道我是卫思雅,你会希望我活着,还是宁可我死了。
有些时候,生死之间,死好过活。
突然地,我想,这辈子一直到死,我都不会希望他知道我是卫思雅。这样他才能让他心里那个美好的的卫思雅,永远陪着美好的他。
而那个天青色的背影,我会留在心底,永远陪着年少的卫思雅……
相较于裴言之的失魂落魄,蕴修此时却已经面色如常。他又细细问了那使臣一些话,等到那使臣说道南诏王是因无意间勾断了那自称是本王妹妹的女子腕上戴着的佛珠,两人才相识时,本王已经确信,这个女子就是阿鸽夏。
于是我将当初在云滇如何认识的阿鸽夏,又如何认她做妹妹,两人交换了信物一事给说了。当然,阿住阿夏那段自是隐去不谈。
等听我说完,皇帝龙颜大悦,立刻欣喜的表示,既然本王已经认了阿鸽夏做妹妹,册封她为郡主自是顺理成章,可以即刻拟旨册封。只是同不同意这门亲事,还是要问问人家自己是否愿意,因为阿鸽夏乃是摩梭土司的女儿,且摩梭又是女子为尊,只走婚不成亲的,我们还是要尊重人家的习俗。
最后南诏求娶郡主一事,以皆大欢喜而告终。当天皇帝就拟旨让人前往摩梭老寨册封,而南诏使臣也急急修书一封予南诏王。不日蕴修便收到南诏王请求准其入滇求亲的亲笔书信一封。南诏虽是小国,然一国之君亲自去提亲,也足见其诚意,蕴修便准其少量卫兵入了滇。当然,至于成功还是成仁,便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南诏使臣见自己圆满完成任务,便高高兴兴的在京城又多呆了几天。
本王作为朝廷栋梁,自然少不得要略作相陪。我就叫上了曹灏。
吃喝玩乐这种事,这厮比本王在行。何况这些日子不见,咳咳~~~
事实证明,本王是极度不英明的。
南诏使臣叫友习扎西。吃喝玩乐过后对于在使馆只能用浴桶沐浴表示很不满意,操着那口不圆润的汉话表示,他们南诏冬有温泉夏有江河,最不济也能在池子里沐浴。
曹灏闻言鄙视他:“池子有什么稀奇,我朝澡堂的池子能容得下两三百人同时沐浴,而且一个澡堂起码四个这么大的池子,擦背剃须修脚一应俱全,你要不要见识见识?”
友习扎西闻言立刻掉过头来冲着我道:“王爷,那现在就去罢。”
去你个头去,本王怎么能去!
我刚要寻个什么借口,哪知友习扎西根本不是征求本王意见,而是通知本王,不待本王拒绝就不由分说拉了曹灏就走。走得两步回头见我仍站在原地不动,复走回来牵起我的手道:“王爷,快走快走!”
曹灏见状退回来极其自然的往我和友习扎西中间一站,拽过友习扎西到一边道:“来来来,我中原沐浴的花式繁多,且让我先给你说说。”
于是他就唾沫横飞的开始介绍,这白玉池是多么的老少咸宜童叟无欺。什么内里有白玉砌成的大小池子六七个,面积皆达数丈余,近镬水热的为大池,次者为中池,再次者为童池,什么还有内通小室的暖房,可供客人休憩,里面剃须修脚捶背挠背一应俱全,还有什么汤钱五个、挠背两个钱、梳头五个钱、剃头两个钱、修脚两个钱,不如做个全套只要十九个钱,什么白玉池的捶背师傅乃是京内最好的,“喜鹊等梅”“霸王乱点头”招式繁多,每天光排队捶背的人就没有上千也有成百……当真是洗一洗十年少,搓一搓嗷嗷叫!等等等等……
等他介绍完,我们也已经站在了“白玉池”那高高的牌匾下。本王仰头看,麻雀三两只从我头顶飞过,我顷刻联想到里面正有数百号人在洗鸟,欲哭无泪。
面前那热气腾腾往外冒着白烟的白玉池大门,犹如一张血盆大口般,正等着本王这个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