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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9

  边说道:
  “产自越南的橙黄,也就是月黄,含有致命的毒。月黄之毒沿着血管扩散,血管就会崩裂,嘴唇和脸上出现绿色。”
  直到这时,弘道终于意识到事有蹊跷,某种莫名的力量将他引向了错误的地方。
  “如此重要的事实,义禁府官员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他们怎么可能了解各种颜料和颜料的毒性?”
  “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他们呢?”
  弘道的语气似乎是在责怪徐征。
  “官员们只想快点儿把这件事蒙混过关,师父的家人也是这样……你说我能怎么办呢?只能自己去调查……”
  徐征满怀信心。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线索。但是,他的脸上却又充满了世界上最痛苦的表情。在弘道的记忆中,这是徐征最后的表情。
  弘道站在夜色沉沉的胡同里,望着井边。黑暗渐渐消散,他清晰地看到了井边的全景。
  一个身穿绿裙和白褂的女人头顶水桶,从胡同那头走来。弘道眼前一亮,看见女人走进胡同,于是向前走了过去。
  “大嫂!”
  “你挡在我面前,要是弄翻了水桶怎么办啊?”
  弘道的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他突然出现吓唬女人,然后让对方知道自己是谁,再表现得从容自若,这是为了彻底扰乱女人的心思。如果脑海里纷乱如麻,自然想不到回避,或者撒谎了。
  弘道已经抓住井绳,悠闲地问道:
  “有件事上次你好像忘了说,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十年前你曾经穿着麻衣出入北岳山脚下的画员家,有人看见了。”
  女人本来站得很直,听弘道这么说,突然晃了几晃,头顶的水桶里洒出了水。看着水流下脸颊和脖子,女人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记得什么吗?我什么都不知道。”
  女人扶着水桶的双手瑟瑟发抖。湿漉漉的脸让人不忍目睹,但是弘道并没有心软。
  “大画员突然遭遇不测,家里乱糟糟的,而大画员家的女仆却去了独居的年轻画员家?”
  女人的水桶掉落在地,摔得粉碎。泥水溅上了女人的裙角。许久以后,魂飞魄散的女人艰难地开口说道:
  “到现在了,即便我想隐瞒也没有用了……”
  弘道没有收回冷漠的视线。
  “可是我去画员家,并不是因为和画员之间有私情。”
  弘道悄悄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私情,怎么会身穿麻衣出入单身男人的家呢?”
  “当时画员到厨房找我,问我大画员去世那天早晨我在哪里。我回答说,我是做饭的厨娘,一大早就去挑水了。他说,到后院井边必须经过画室,有没有在附近看到陌生人。”
  “后来呢?”
  仿佛打听这个问题的人是他自己,弘道靠近女人身边。
  “我的确想起早晨见过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陌生的男人?”
  “我头顶水桶从画室门口经过,一个健壮的男人穿过了院子。我以为是画室的客人,不过我还是觉得很奇怪,偷偷地瞟了几眼,结果水桶里的水洒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无面肖像(13)
  弘道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他连忙问女人,徐征听她这么说完以后,肯定也会这么问。
  “你还记得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吗?”
  女人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她拂了拂湿漉漉的头发,说道:
  “我只能看见男人面孔的下部。因为头顶水桶,视线自然下垂,所以看不到整张脸,只记得他嘴唇很薄,颧骨以下很瘦。肩膀上扛着画卷桶,我猜想应该是个画员。”
  “好,很好。那你说说为什么去找徐征吧。”
  “画员让我到他的画室里谈谈那个陌生男人。家里在办丧事,我想出门很不容易。后来想到这是为了去世的大画员,我还是……”
  “那么,你在徐征的画室里做了什么?”
  “我只是把那个陌生男人的情况告诉了画员。听我说完,画员开始在纸上画起画来,然后递到我面前。我看了看,和我见到的男人不一样。画员只是听了我凭记忆说出来的印象,想要画得准确,简直比登天还难。我一边看画,一边回忆,指出画得不对的地方,然后画员反复修改。”
  “就这些吗?”
  “是!经过几十次的修改,画员终于画出了薄薄的嘴唇和嘴角,还有下颌……真不愧为画员啊。我亲眼见过那个人都画不出来,可是他却把嘴角部分和下颌中间画得很像。”
  女人点了点头,显得心满意足。虽然吐露了并不想说的事情,不过总算洗去了居丧期间出入独身画员家的羞辱。
  “您怎么知道我十年前去画员家的事呢?”
  女人惊讶地眨巴着眼睛。
  事实上,弘道也不是从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既然是穿着麻布衣服,那就应该是丧主,可是丧主不可能离开吊唁场所。既然不是丧主,那就必定是丧主家的仆人,或者是寄居在丧主家的人。这种时候出入徐征家的女人,除了大画员的家人,还能有谁呢?他悄悄地贿赂了年龄与女人相仿的厨娘,终于得到了答案。
  弘道提着长袍的衣角,走上吱吱呀呀的木台阶。这是阁楼,也是保管多年以前的画具和未完成习作的房间角落。
  阁楼里散发着发霉的气味。弘道从堆积如山的书画和皱皱巴巴的习作中找出厚厚的纸箱子,离开了阁楼。
  他坐在房间里,忐忑不安地掀开箱子盖,年深日久的墨香和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
  弘道逐一翻开纸卷。大部分都是没有画完、半途而废的习作,或者是感觉不满意,不愿示人的画作。
  掀开画卷,弘道打开了稍厚点儿的画纸卷。徐征死的那天,这幅画随意扔在散发着刺鼻血腥味的地上。
  徐征之死发生在师父死后的五六天。师父的葬礼持续了许多天,弘道筋疲力尽。回到图画署,递交了葬礼报告,他就倒下睡着了。第二天,弘道正睡懒觉,有人叫醒他,告诉他徐征死亡的消息。
  “今天早晨,图画署随从画家徐征在位于北汉山脚下的家中被私闯进来的刺客杀害。”
  弘道尚未睡醒,忽然听义禁府传来徐征死亡的消息,忍不住破口大骂。师父的死亡还没弄清真相,弟子又死了。弘道深感狼狈,浑身颤抖着跑到了徐征家。
  和往常一样,画室里凌乱地摆放着各种怪异器械和装置,墙壁上溅了殷红的血印,鲜血打湿了地面。
  画室被凶手弄得乱七八糟,好像在匆忙翻找什么。沾染了徐征鲜血的地上也散落着好几张皱皱巴巴的碎画。
  弘道仔细观察着散落在地上的画。一看就是出自徐征之手,大部分是机械设计图,还有几张山水画。
  无面肖像(14)
  但是,还有可疑之处。徐征明明最擅长人物画,然而他的画室里却几乎没有人物画。唯一的人物画放在纸卷里,徐征死后,就一直存放在阁楼,早已蒙上了灰尘。
  这幅画存在着致命的缺陷,很难称其为人物画。画中的人物没有面孔。面孔的部位是空白,只画了脖子以下的部分。从身穿白袍来看,应该是男子。这个男人背着画卷,很可能是画员,或者与画有关的人。
  画人物画的时候,正常的顺序是先画脸,然后再画肩部和躯体。即便是特殊情况,也不会先画躯体,再画面孔。徐征是人物画大家,当然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没有面孔的人物画,没有描绘人物的人物画……这幅画要画的人是谁呢?
  弘道顶着落满尘埃的画纸,想象着空荡荡的脸。对他来说,岁月的流逝是幸运。愤怒在岁月里平息了,自责变得迟钝了,徒劳的回忆已经消失了。现在,弘道可以站在稍远的距离,以更加客观的眼光看待这次事件了。
  徐征在临死之前和姜寿恒家的女仆见过面。女仆把姜寿恒死亡那天早晨自己在画室附近看见陌生男人的情况告诉了徐征,徐征根据女仆的描述画了这幅人物画。
  突然间,弘道的脑海里“当啷”作响。如果那个女人说的是真话,那么徐征画的就是杀害姜寿恒的人,或者说是关于杀害姜寿恒之人的印象。
  虽然徐征是无人能及的人物画大家,但是仅仅根据别人在黑暗中瞥一眼的朦胧印象,真的能绘出人物画吗?女人说师父遇害的清晨,有个陌生男人在画室附近徘徊。看来徐征的推测有着充分的依据。
  那么,杀害徐征的人也许想要这幅画。他们要保护杀害姜寿恒的凶手。直到这时,弘道才明白为什么徐征的画室里没有人物画了。
  他们需要的是人物画,不是山水画和四君子画,也不是机械的设计图纸。但是,没有面孔的人物画被放过了。他们大概以为,既然没有脸,也就无所谓了。
  弘道的心里有个疑问。姜寿恒家的厨娘见过犯人的面孔,杀了她岂不是更简单?为什么偏偏选择没有亲眼见过犯人的图画署画员徐征呢?
  弘道轮番打量着破旧的放大镜、干涸的墨汁、画卷和脏兮兮的衣角,同时在心里问自己。答案很容易就找到了。
  因为到过徐征家的人不只是女仆。听隔壁女人说,除了女仆,当时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仆和一个小男孩也去过徐征的家。由此看来,那天早晨他们应该也看到了什么。不过,他们都没有看到犯人的整个面孔。
  能够把记忆碎片组合成完整面孔的人只有徐征。杀死徐征就能彻底解决问题,然后再除掉画室里的肖像画和人物画。于是,所有的证据都消失了。
  虽然还不能确定,但是弘道已经隐约猜出了徐征的死因。他们害怕徐征的画会暴露秘密。他们应该就是杀死首席画员的主谋。与其全部除掉三名目击者,倒不如杀害试图通过他们的描述绘制人物画的画员更容易?
  那么,徐征所画的凶手肖像在哪儿呢?难道最后还是落入那些家伙之手,邪恶凶犯的面孔永远被黑暗堙没了吗?
  难以解答的疑团比了解的真相还多,纷纷萦绕在弘道的脑海里。弘道集中思考其中的某个问题。
  徐征画的那幅无面肖像画里的男人是谁呢?
  弘道长长地叹了口气,注视着那个没有面孔的男人。
  宫廷画员(1)
  五月的风送来了的花香,柳枝吐露新芽的气息混合着木觅山[ 亦称南山,位于首尔市中区和龙山区分界处,海拔262米。——译注]上的花香,撩拨人的呼吸。五月的夜晚,男人们倍感兴奋,女人们也被莫名的激动驱赶着四处奔走。
  姜孝元有些心神不定,饮尽了面前的酒。
  “我要让今天举行冠礼的兄弟们全部变成名副其实的男人。这些女人长得太丑了,生徒长的威严何在!赶紧换人!”
  姜孝元用衣角擦了擦嘴角的残酒。六名魂飞魄散的小被赶出了门。生徒厅每年都会为成年的生徒举行冠礼,新任生徒长带领刚刚举行冠礼的生徒去妓院,这是固定不变的程式。
  姜孝元家是三代图画署的画员,而他本人则是独生子,其父早年通过书画生意赚了大钱。姜孝元继承了父亲的聪明才智,从小就熟悉了图画署的风格样式,才艺过人,而且他管理生徒的能力也很出色,无人能及。他出身优越,出手阔绰,性情也很豪爽,十七岁就开始自由出入妓院大门了。
  “不懂,怎么算得上是画员呢!唯有以酒为墨,以女体为纸,才能做出真正的好画,不是吗?现在你们都是成人了,别像女人家似的扭扭捏捏,拿出点儿气魄来。”
  润福喝光了姜孝元递过来的酒杯。从炕梢传来的伽倻琴声在房间里回荡。女人怀抱着伽倻琴,低垂着头。润福盯着女人的身影,目不转睛。
  “别看了。这个女人眼光太高,连我这个图画署的新任生徒长都不放在眼里呢。”
  姜孝元笑着说道。坐在姜孝元身边的轻轻地翻了个白眼儿。
  “她本来就是弹奏伽倻琴的琴妓,跟那些没有才华,也没有来历的当然有天壤之别。”
  “就是,会弹伽倻琴,难道身上还会长出金箔吗?”
  伽倻琴的声音渐渐步入高潮。润福似乎听出了琴声里的倾诉。那是无言的呐喊,是沿着琴弦喷发而出的愤怒。女人依然安安静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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