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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7

  ,但由于人少贫瘠,一直夹在俄国和土尔扈特汗国之间挣扎生存。
  “什么舅舅?我没有舅舅!”达什汗猛然起身,嘶哑道:“我妈妈一出生,便被人唤作杂种,那时候这些舅舅为何不站出来承认她这个妹妹?当妈妈被作为礼物送到土尔扈特来时,她那个尊贵富有的家族为何不出来阻止?可到了大难临头之际,却反倒要追究起她这个从无人问津的私生子?这是何道理?”
  “这不是道理,而是血缘。”阿玉奇望着自己的孙子,冷静道:“血缘是世间最奇妙的关系,不能否认无法磨灭,甚至可怕到残忍的地步。即便你的母亲没有得到该有的亲情、尊重和荣华富贵,但仍然不得不承受因血缘关系而受到的处罚。虽然你的母亲并非死在我的手中,可换言之,为了保护土尔扈特,保护我的血肉至亲,我——仍然会选择放弃你母亲的生命。”
  心目中原本亲切的祖父,似乎在一霎那间剥下了慈爱的面具,竟显得是如此冷酷无情。达什汗有些不知所措,摇头喃喃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若今日换作是旭日干的母亲,您和他就决不会下此毒手!只因为我母亲是个侍妾,是个毫无背景的私生子!”
  “傻孩子,你并不了解你的父亲,也不了解我。”阿玉奇扶着树干,渐渐站起身严肃道:“冬季的黑夜漫长而寒冷,主要以游牧为生的蒙古人只能利用短暂的白昼劳作生产,而一些贫苦的牧民甚至要跑到百里之外,去凿挖冰雪覆盖下的植被来喂养家畜,以便让它们在开春时节能有更多的体力繁衍下一代。日间的每一寸光阴,对于他们来说是何其弥足珍贵,那代表着来年不用忍饥挨饿,可以多添置一件御寒的衣物,多配置一幅马鞍。而对于我,对于你父亲来说,能够避免纷争,让土尔扈特更好地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生存下去,就如同牧民要争取抓住每一缕光明般重要,让黑夜迟些降临,让土尔扈特人在这个纷乱的时代有丝喘息的机会,这就是我们王室的责任。”
  达什汗听了祖父这番话后久久不语,抱起在脚边玩耍的雪影道:“我母亲不是奸细,她不该死!”
  “只要死得其所便可。你这孩子,就如我年轻时那般顽固和执着,但终有一日当你明白自己肩上所要担负的责任和义务时,原本一切的固执便都只能在叹息声中化为虚无。”阿玉奇眺望远方,感叹道:“爷爷凭生所学不多,惟有当年出访准葛尔时,偶闻得一句诗词,至今仍记忆犹新——‘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缘起缘灭,皆有定数,非人力可挽回。你母子情缘到此完结,是劫也是命。我已让巴仑台黄庙的强巴大喇嘛为你母亲作法超度,希望能安抚她的亡魂。”
  达什汗只觉祖父这番话忧郁反常,抬头一看竟发觉阿玉奇眼眶微红,目光迷离,分外诧异地唤道:“爷爷,您怎么了?”
  阿玉奇回过神,浅笑道:“回去吧!爷爷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更是个坚强的人。能够在如此恶劣的雪原上生存了整整三日三夜,不愧是我阿玉奇的孙子,相信你也同样能熬过这次丧母之痛。原谅爷爷的无能,不能保全你母亲,虽然明知黑夜终将来临,土尔扈特和俄国的争斗无可避免,而我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想将这场人祸推迟些。也许爷爷是懦弱的,但我坚信终有一日,所有的土尔扈特人都可以摆脱俄国人的欺压,昂首屹立在这片天地间。”
  “我——不走!”达什汗半晌方吐出一句道:“有他没我,我与他誓不两立!”
  “你说什么?”阿玉奇铁青了脸,气得下巴颤抖,拣起马鞭便抽向他怒喝道:“不识时务的小畜生!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股脑向你挑明了!你竟然如此冥顽不灵!”
  达什汗不敢闪躲,只抱着头任由祖父鞭斥,而怀中的雪影见他被攻击立即一跃而上,尖细的狼牙死死咬住阿玉奇持鞭的右手,奈何身小力弱一把便被摔在地上,痛得嗷嗷直叫。
  “不要!”达什汗眼见着祖父一鞭往雪影幼小的身躯上甩去,不及作想便扑了上去,将它牢牢保护在身下。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背脊上,达什汗仰起脸见祖父目光锐利地盯着自己,良久便默默地收起鞭子道:“你对只禽兽尚且有情,却为何不能对自己的族人施予一份同情和谅解呢?”
  一想起母亲的死以及自己过去所受地种种屈辱,达什汗咬牙切齿道:“他们不配!”
  “没有人生来就彼此仇恨,当那些贵族孩子欺负你时,你可曾想过他们内心真正的想法。难道只是因为年幼无知吗?也许在他们心中真正害怕的是——如若你的母亲真的做出了对汗国不利的事,那么也许等待他们的便是战争饥寒,家破人亡。”阿玉奇蹲下身,直视着达什汗碧绿的双目道:“由于对未知的害怕,已超过了这些孩子心中所能负荷的压力,所以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而至于你,我有三个儿子,八个孙子,可知道为何爷爷不辞辛苦地四处奔波,要亲自找寻你吗?”
  达什汗抱着雪影,坐起身摇摇头。
  “虽然你父亲是我的次子,但我已决定将汗王之位传予他。而你——”阿玉奇温和地笑道:“将是你父亲的继承人,未来的土尔扈特之王!”
  达什汗一怔,忙道:“不行,还有旭日干,他才是真正的嫡出长子。”
  “孩子,相信爷爷吧。”阿玉奇扶起达什汗,牵着他的手向马匹走去,“你和你父亲都是我的血脉,你们和我在骨子里是何其相似。爷爷是不会看错的。”
  在被抱上马鞍后,望着身下的祖父,达什汗摇着头,坚决道:“不会的,我和他不一样。”
  “是吗?”达什汗朗声笑道:“那么孩子,就让长生天作证吧!终有一日,你会懂得我,了解你父亲,也会明白你自己的!”
  血脉相承竟然是如此可怕!当若干年后,我站在权利的顶峰,俯视脚下这片汗国时,早已忘却了当初的诺言,成为了似父亲那般,也许是比父亲更残忍的人。冷酷的现实,一点点吞噬了那血液中尚存的一丝热情,当至爱的人最终不得不离开我的怀抱时,心中最后的温柔也被扼杀磨灭。
  只有每当夜深入梦时,才能依稀看到那双含泪的美目,才能感受到那缭绕项间的青丝。曾经的欢声笑语化作了满室凄凉,曾经绚丽芬芳的兰园只剩下断壁残垣。
  痛苦中,忆起了祖父那意味深长的叹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星雨愿
  康熙五十四年,四月。
  由于得了天花,涉险病愈后兰吟不敢外出,只得乖乖地待在房中休养。这日午后,正值春暖花开,她躺在湘妃榻上昏昏欲睡,突听得一声高唤,惊得起身汲着鞋躲入床内,还叠声嘱咐采菱快将纹帐放下。
  “兰丫头,十四叔来看你了!”胤祯走进房内道:“十四叔知道这几日可闷坏了你这个小淘气,特意带了许多好吃好玩的来!”
  “谢十四叔!”兰吟躲在纹帐后,闷声道:“教父说了兰儿不能吹风,便不出来给您行礼了。”
  “岂是穆景远那厮说的啊!”随后而入的阿玛笑道:“是这丫头涂了一脸的药膏子,害羞不敢见人罢了。这几日来了多少探病的人,都给她打了回票。也着实是被我惯坏了,你说这天下哪有长辈来看晚辈,反被撵回去的道理?”
  “小姑娘长大了,自然是爱美的。”胤祯来到纹帐外,笑道:“兰儿,我瞧上一眼,十四叔保证决不笑话你。”
  “不行!”兰吟一口拒绝道:“旁人倒罢了,惟独十四叔更不行!”
  “这是为何?”胤祯诧异道:“虽不比你阿玛和额娘,可十四叔自小便对你宠爱有加,视如己出。现下怎得反倒生疏起来了?”
  兰吟在内无语,半晌方道:“谁不知道十四叔最是嘴碎,我不信你。”
  胤祯听了此话,登时气得两眼发直,面色铁青地对九哥冷笑道:“倒是我孤陋寡闻了,竟何时背上了个嘴碎讨人嫌的名声?”
  “兰儿!快向十四叔道歉!”阿玛厉声呵斥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哪有这般和长辈说话的!”
  此刻兰吟既委屈又懊悔,鼻子一酸,高声道:“我不!我就不!你们都走开!我不想见到你们!都给我走!”说罢,抓了个枕头便丢了出去。
  “岂有此理!”
  听到阿玛的怒喝,兰吟身形一颤,不禁蜷缩成团窝在床角。接着是阵凌乱的脚步声和十四叔的劝阻声,随即房内便平复了宁静。
  “格格!格格!”采菱在纹帐外,轻声道:“没事了。主子和十四爷都走了。”
  “滚!你也给我滚!”兰吟尖声叫嚷道:“都走吧!我才不在乎!”
  胤祯拉扯着九哥刚走出房间不远,便听得房内传来瓷器的碎裂以及奴才的哀求声,两人不禁都停步驻足。
  “兰丫头似乎有点不对劲啊!”胤祯手摸挲着下巴,凝思道:“平日里她纵是再娇惯,也不会有如此失常之举。”
  “这丫头和她额娘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越大越发捉摸不透了!”
  听到九哥没好气地抱怨,胤祯反道:“非也,非也!兰丫头长得是像她额娘,但这脾气却活脱脱个小九爷。心里一不痛快,便摔东西砸家当的,可就独此你一家啊!”
  兄弟俩不禁都笑了起来,将此事作罢,又听得胤礻我也已过府来,便回书房共商政事去了。
  待过了几日,这夜银钩高悬,碎星点点,兰吟辗转反复,不得安眠,索性提了盏精致轻巧的玄珠玻璃灯,独自来到花园中散步。园中的假山上结了许多蔓藤,垂悬绕石,萦砌盘阶,味芬气馥,沁入心脾。兰吟深深吸了口这淡雅清新的香气,顿时觉得心旷神怡,数日来积压在胸口的郁闷一扫而尽。
  波光粼粼的池塘边,坐着个人,兰吟举灯细望,不觉笑着走了过去道:“原来这还有个不安生睡觉,跑出来闲逛的。”
  那人回首,棕黄的金发,蔚蓝的双眼,正是兰吟的教父穆景远。兰吟得了天花,原本已是病入膏肓,幸得额娘的旧友穆景远相救,这穆景远虽是异国人,却说着一口流利的京腔,性格开朗豪爽,与活泼的兰吟极是投契。于是在额娘的安排下,兰吟索性就认了穆景远作教父,成了义父女的关系。
  兰吟闻得穆景远身上传来的酒气,不禁皱眉道:“教父,您又喝酒了?额娘不是说过,这杯中之物,少可怡情,多则伤身,让您少喝些吗!”
  “小丫头,才几岁啊,倒似个小大人般来管教我了!”穆景远高举起手中的酒壶,前俯后仰地笑道:“世间烦恼万千,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兰吟哼了声,信手抢过教父手中的酒壶往池塘中一丢,酒壶瞬即便没了踪影。
  “我的酒!我的酒!”穆景远跳起来,在池塘边来回张望,似还奢望能捞起酒壶,正无措时背后忽被人施力,自己重心不稳便悴然跌入池中。这贝子府的池塘挖凿得极深,虽说是在池边落水,熟悉水性的他也费了许多力气方才攀爬上岸。
  望着浑身湿漉漉,若落汤鸡般的穆景远,兰吟笑得弯不起腰来,碎碎念道:“这下子可是酒醒了吧!不知道的旁人,还只道您有那弥勒佛的大肚,要将这一池的水全当作杜康给喝了呢!”
  “上帝啊,您是在惩罚我吗?竟让我看走了眼,错将恶魔当天使,认了个没心没肺的丫头作教女!”穆景远抹着脸捶胸顿足,随即又咬牙切齿地瞪着兰吟道:“小恶魔,要让我捉着你,可不管你是谁的女儿,一样丢水里洗澡去!”
  见教父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兰吟笑嘻嘻地举着灯闪躲,一大一小玩闹了许久,待穆景远觉得身上的衣物已被风干,兰吟也跑得气喘吁吁,便停下来仰卧在池边休息。
  兰吟将手中的玻璃灯插在处石缝中,又拿出绢帕端端正正地摊在草皮上,方才坐了下去。
  “到底是皇家格格,千金小姐,见不得肮脏。”穆景远看着她的举动,感触道:“似你这般娇生惯养,将来可是吃不得苦啊!”
  “吃苦作甚?”兰吟转着水灵灵的眼,笑道:“教父总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这天下都是我皇爷爷的,莫说是平民百姓,便是封疆大吏,一品重臣,也皆是咱们皇家的奴才。人人挨个排,也轮不到我啊!”
  “好大的口气!”穆景远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问道:“你额娘教你读了那么多书,难道你就不知‘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的道理。世间万物变幻莫测,充满着异数,成王败寇,皆在一瞬间。尤其是帝王之家,更是不可一语定乾坤啊!”
  兰吟渐渐敛起笑意,垂首想了许久方道:“去年额娘倒是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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