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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79

  无力地低垂着蛾首,静息无声地落下泪来。乌力罕感同心受地上前搂住了那已瘦比黄花的娇躯,簌簌冷风中两个失落伤心之人紧偎在一处汲取温暖,远处隐约传来宫人的说话声,他们却无法也无力推开彼此,横逾数年的隔阂在此刻被抛之脑后,萦绕在身旁的只有漠漠哀愁,淡淡苦寂。
  兰吟瞪大了眼,被迫无奈地一步步向后退出石林,直到来至片空旷的草地,嘴上的挟制方才被松开。她弯下腰难受地咳嗽起来,感到身后的手摸上自己的背脊,气得甩开对方怒道:“你索性掐死我岂不干净!”
  达什汗嘻笑了声后,继续替对方抚背顺气,兰吟调息了阵后扭头打量着他淡定自若的神情,蹙眉问道:“你早便知道?”达什汗先是抿嘴不答,只是望向石林深处的目光悠远深沉,揣不可探,许久之后方淡然说道:“有何不可,只是一名女子而已。”
  “是啊,只是一名女子而已。”兰吟心寒地撇开脸道:“只是那名女人是你的妻子,土扈汗王的侧室,可他的丈夫为了笼络重臣,竟能将其拱手予人,必要时还会为他们偷情而看门守户,真真是让人拍案称奇!”
  “你以为我如此隐忍是为了谁?”达什汗捏着她的颚尖转向自己道:“若非乌力罕极力支持,我又岂能如此轻易将德德玛由妻贬妾,若单单只是为了笼络他,我又何需如此费尽心机?”
  由于在次出宫理佛的途中,乌仁图娅与狭路相逢的德德玛无故起了冲突,导致腹中的胎儿流产。此事在土扈国中引起一片哗然,以乌力罕为首的克烈惕部及以诺敏为首的和硕特部各大台吉皆认为谋害王嗣的女子无德担任汗国大妃之职,杜尔伯特部则坚持此事是场意外,可惜势单力薄,背后又无重臣撑腰,最后不得不请求汗王出面调停,无奈同意将德德玛的大妃之位转聘为侧妃。
  兰吟回宫初时听得传闻,只道乌力罕是为了其妹高云方才如此强烈反对德德玛继位大妃,如今方才明了内中蹊跷,禁不住轻嗯了声,冷笑道:“果然是心机细密,城府深阻,如此一石三鸟之计也只有你想得出来!可怜乌仁图娅腹中那未成形的孩子,不及出生便已在人世间的争斗中凋陨。倘若有一日为了护卫土扈的国土疆域,你是否也会毫不犹豫地将我拱手予人,倘若有一日为了巩固自己的王位权力,你是否也会毫无犹豫地牺牲掉我的血脉骨肉?”
  “不,我不会。”达什汗盯着那双哀惋如泣的黑眸,斩钉截铁地回答,双手紧攥着她的臂膀,恨不得将这身肌骨捏作如玩偶般的瓷娃娃,永远地收敛入怀不再示人。
  兰吟神情平静地看着面前愠怒不发的男子,依然摇头叹道:“不,你会。”
  “我不会。”达什汗恨声道,随即打横抱起她,迈步走入夜幕深处。兰吟侧首倾听着那坚实胸膛中传来的心跳声,知道此刻便再是挣扎反抗也于事无补,从被接回宫中后达什汗便如此饕餮不知饱食地折腾她,只差将其剥皮拆骨吞咽入肚。自己也恍若忘却了以往种种不愉,与之共同沉溺在情天欲海中不愿脱离,只是他们彼此皆明白,永不休止的云雨只是为了掩饰相对无言时的尴尬,身体酣畅淋漓的结合后心中的空虚却尤胜以往。
  半卷珠帘隐盖着独户绣门,月影重重下红幡绞滚,寂寞深宫锁住了满园春色,也困住了浅淡胭脂,朝看白帝至日昏,夜雨又添泪一痕。
  微弱的阳光透过窗隙射入屋内,照亮了一室的凌乱不堪,兰吟眨巴着睁开眼,待全然清醒过来方才转首望向躺在身旁之人。晨曦笼罩下的他睡得沉稳,没有纠结狰狞的浓眉,没有阴霾笼罩的厉瞳,没有寡情薄义的讥笑,只有深刻平静的眉眼,安谥无争的脸庞,俊美如嫡仙,纯真如稚子。纤细的手指在触及他的唇瓣前又猝然收回,自己摇首轻推开压在胸前的手臂,披衣揽发下了床,待环顾室内后不觉渐渐僵直了身子。
  东面墙壁上悬挂着四幅镂花青玉图,图下的红木桌几上供着景德窑瓷定瓶,瓶中插着束时鲜花卉,隔间用的垂帘明珠烁烁,粒粒生辉,西面墙上则置有书架桌案,架上磊着满满的书籍,案上则设有各色笔砚纸张。屋正中的对凤炉鼎中飘出淡淡甜香,令人眼迷骨酥,兰吟闻此味终忍不住潸然泪下,不能自己。
  “桌上的景德定瓶只是去年刚烧制的成品,帘子上的东珠产地也并非来于长白山,架上的书籍更有几部未收录完整,惟有炉鼎中的燃香是货真价实的沉水兰。”背后男子浑厚沙哑的嗓音响起:“与你在京城的宅子相较,这左不过是些不入眼的劣货,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说至此达什汗突然沉默下来,只是揽着她的腰身来到窗前,长臂推开窗轴迎入了满目的鲜亮。金光暖韵之下,满院兰色生香,株株形容窈窕,支支风韵高雅,各种花色皆齐,幽雅中不失潇洒,艳丽中不失清秀。远处朝阳似火,云霞染赤,近地碧绿如丛,花美香浓,天地如画,春媚胜娇。
  “这园子竣工已有半月,我原本是想予你个惊喜,可惜当时——”达什汗贪恋地将脸搁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哽咽道:“我不及你阿玛,给不了你人间顶极的富贵,也不及你额娘,给不了你呵护备至的宠爱,我努力想给予你应有的一切却每每又伤你至深,我不是你心目中的良人,左不过是个拼命纠缠不放的无赖。错了便是错了,纵有千般解释,万般无奈却始终不能抹杀我的罪过。建这个‘兰园’不是想困住你,只是想留于你份独一无二的清净,若有一日你再恼我恨我了,便来此园小住,我发誓绝不会来惊扰半步!”
  兰吟通红的眼盯驻在窗下盆深绿有泽的墨兰上,报岁之兰,年年无殊,她不禁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啐道:“坏家伙,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达什汗长吁了口气,吻着她玉项上搏动的青脉,迟疑了下后终低声喃语道:“谢谢——谢谢你仍然能回来,谢谢你还不曾遗弃我,谢谢你终给了我一个家。”
  ‘湘妃逝’
  自从‘凤栖阁’回宫后,茜红整个人精神都萎靡不振,混混沌沌,日间神思飘渺,夜里不能安寐,兰吟表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已有了计较。春分过后,阴雨连绵,难得这日天空放晴,暖旭融融,阿茹娜赶早便跑来央求她进兰园逛逛,兰吟身上虽懒散但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不忍拒绝,便顺道邀了穆黛共同前去。
  沿途春色迷旎,花木葱茏,阿茹娜瞧见池塘中的五彩锦鲤,欢喜得掐了条柳枝半跪在岸石上戏水。走在后面的两人看了不免相视而笑,因见石面上晨露尤在,兰吟便高声提醒,却见阿茹娜满不在乎地甩手道:“这算得了什么!小时候在寒冬腊月天里,我还随着哥哥去河中凿冰捉鱼呢!”
  穆黛则不免羡慕道:“年轻真是好,如此天真浪漫,如此无所顾忌。”
  兰吟转首回望,见她素衣立于桃树之下,头上顶着千点丹彩,灼灼耀目,愈发映衬得妍色苍白无力,暗叹了声后问道:“如此拖下去终不是长久之计,姐姐还未考虑清楚吗?”
  抬手捻起衣肩上的花瓣,穆黛凄凉而笑道:“还有何可考虑的?繁花似锦,即便开得再是美丽璀璨,终不能逃避凋谢的结局。人亦如花,无论是不甘抗争,还是无奈接受,到最后终只能平静地松手,不是吗?”
  望着空中冉冉飘落的残红,兰吟不觉目光黯淡,随即感觉她突然身形一顿,抬眼望去只见远处一抹白影在纷飞的落英中踏咫而来,充耳琇莹,会如弁星。来人瞧见两人并肩立于树下注视着自己,更是加快了脚步走过来,飞扬的神情全然不复前几日的寞落。
  瞧见对方左耳上熠熠发亮的金绿□眼,兰吟忍不住努起嘴角道:“好巧,无论走到哪儿都能遇到殿下,可见您果然是轻闲得很啊!昨日似还听陛下提起边境处有马贼扰民,正琢磨着要派何人去清剿,想来王子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诺敏闻言当即垮下笑脸,好半晌方缓过劲道:“你这个小肚鸡肠的女人,便这般见不得我好吗?”
  兰吟昂首嗯了声,对还在那边戏水的阿茹娜道:“就光顾着贪玩,难不成忘了平日里我是怎么教导你的。宫中比不得自己家里,人多嘴杂,稍有不慎便会授人以柄,别为了只图一时的痛快而害人害己!”
  阿茹娜一脸愧色地站起身,畏手畏脚步地走回来小心翼翼地陪着不是,兰吟替她掸去衣裳上的尘土,满是怜爱地道:“傻子,我哪是在责怪你啊!只不过想提醒你而已,人需得要为做过的事负责,总不见得偷偷摸摸过一辈子吧!”
  一番话阿茹娜听得糊涂,诺敏却眉目一动,转眼向穆黛望去欲言又止,可对方却抬手扫开头顶上的树枝,震落了满地的花红转身离去,留下他站在原地惶恐不知。兰吟见此情形重重叹息了声,疾步追了上去,却不料前方早已有人拦住了去路。
  阵阵莺声笑语环绕中但见德德玛头戴着座攒珠金冠,身着紫桂绫花长袍,腰系金蝶鸾佩,手持柄鹤绒团扇,在众多仆婢的簇拥下富丽而至。阿茹娜见其如撞了鬼般闪避到树后,兰吟则黛眉微蹙,目光清冷地注视着对方。
  “兰夫人!”德德玛打量了番穆黛后,抿着小嘴笑盈盈地看过来道:“论长幼本该唤你声姐姐,但礼法在前,尊卑有别,恕我在此先不敬了。”她见兰吟默不作声,只道对方示弱更是咄咄逼人道:“真是可惜了,当初夫人在宫中独占恩宠,风头独一无二,本以为封妃指日可待,不想君恩似水,流过又走了。”
  “陛下待兰姐姐可好着呢!”阿茹娜伸出脸来抢白道:“陛下给兰姐姐建了兰园,种了许许多多的兰花,你有吗?陛下让兰姐姐独享兰园,你不经允许能进吗?”
  德德玛闻言登时变了脸色,一把扯出阿茹娜揪着她的衣领怒道:“下贱的小蹄子,别以为如今傍了靠山我便惩治不了你!”说罢便甩下了一巴掌。
  阿茹娜捂着火辣辣地脸摔倒在地,惊惶地痛苦流涕,穆黛好心上前去扶住,不料却踉跄地被绊倒在地。原本不愿介入这场后宫纷争的诺敏见状,登即便怒不可揭地抬腿踢向那名暗中伸脚的宫女,并厉声呵斥道:“瞎了狗眼的东西,竟敢在本王子面前使坏!”
  德德玛素日也是嚣张无忌之人,见诺敏发飚自然针锋相对地顶了回去道:“此处是汗王的宫殿,王子凭甚在这里逞威作福?我的奴仆自有我这个主子来管教,王子凭甚擅自动手?”
  “旁人念你是杜尔伯特族长的遗孤,诸事皆都忍让三分,我却偏不买这帐!”诺敏扶起穆黛和阿茹娜,斜目对她啐道:“你若不服尽可去陛下那处告状,我倒要睁大眼好好瞧瞧,凭着撬墙角偷姐夫而上位的女人究竟能在这宫中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话音刚落便从围观的人群中传出微弱的笑声,德德玛的面色顿时由红转青继而发白,浓艳入鬓的长眉拧成弓状,狭长的眼中闪露羞愤难挡的寒光,她抬手直指那方在替阿茹娜拭泪的穆黛冷笑道:“我即便有再多错,也要比这个污秽不堪的女人好上百倍千倍!倚仗着自己父亲留下的余荫佯装清高,暗地里却换了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最后还爬上了白毛子的床!真想不通这么个破鞋般的女人,王子竟还将她视若珍宝,在朝议之时请求陛下赐婚,难道你便不怕婚后戴上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吗?”
  此刻的德德玛面目扭曲可憎,言语粗俗鄙陋,在诺敏眼中她便似条口吐红信的腹蛇,正撩现出浸淬着毒汁的白牙扑过来,自己不及思考手中的拳头便已挥了出去,心中一昧只想将眼前的女人碾碎成化入泥土的尘埃。
  “阿敏——”
  猝然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诺敏顾不得狼狈跌倒在地的德德玛恍然回首,但见漫天的桃花在春风中迷璨夺目的扬溢,点点片片绮丽如血,刹那的失神后便感到风静声止,耳旁清晰可听及自己激厉的心跳,沉重的呼吸。他呼喊着跑了过去,嗓间却□地发不出声响,只能用湿汗淋漓的双手紧紧地接住那飘零倾落的身躯。
  兰吟缓缓走到德德玛身旁,目光在对上她惊惶仰视的脸庞时不觉更添清冷,她摊开手望着掌心的一滩血渍,突然便抹了过去。
  “你——”德德玛看着被打落在地的金冠真是又气又惧,挣扎着欲站起身与之较以高下,哪知又促不及防地腹部受痛,翻身跌入池塘中。幸而池边水浅不惧,她拎起身湿漉漉的衣衫预备上岸,猛见远处的来人终眼圈发红,哀怨地高唤了声道:“陛下——”
  兰吟恍若未闻地出手攥住她的臂腕,目光厉涩地望着远处道:“瞧——你姐姐在那儿看着你呢?”
  德德玛心中惊骇,忙不迭地扭头望去,只看到了艳阳丽照下的一片温池,不及回神搭在岸石上的手已立感剧痛,却原来是对方正脚踏在上方不断踩碾,她吃痛地大喊起道:“陛下救我!陛下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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