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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你从哪里得到的刀啊?”
“厨房。”兰吟合手紧攥着刀柄,带着丝得意地对他笑道:“我一直藏在枕头下面,你都没发现!”
莱昂闻后却只感背脊生寒,小心翼翼地伸过手去柔声道:“听我的话,把刀放下,太危险了!对,把刀递过我——”
在那双温润蓝眸的注视下,兰吟慢慢放下手中的刀,然而忽如其来的桌椅碰撞声又令她似惊弓之鸟般迅速举起手防御,烛火下熠光闪闪的刀锋划过莱昂的右手掌,鲜血随即顺着裂口流到了地板上。
米尼赫顿时气愤地来查看他的伤势,仇视的目光狠狠瞪着床上的始作俑者,随后又对一旁的御医发怒道:“还不快为公爵大人包扎止血!”
莱昂则推开哆哆嗦嗦上前来的御医,伸出还在滴血的手对着兰吟惨淡笑道:“瞧,被划道口子可是很痛的。亲爱的,把刀递过我,可别误伤了自己!”
“我不是故意的。”兰吟面色发青,将刀递给他后显得分外不安,似个等待挨罚的孩子般不断地啃着指甲。
莱昂面无表情的点着头,滴血的右手接过刀后连眼皮都不曾抬,顺势朝圆桌方向掷去。哀嚎声中一名男仆捧着左腿摔倒在地,锋利的刀刃深插入粗壮的大腿,他因承受不了巨大的痛楚当即昏厥过去,旁人无不悚然,惟有米尼赫冷漠地眯起眼流露出不屑之意。
淡淡的腥甜在舌蕾间弥散,兰吟紧咬着手指避免发出声响,那冰凿般锐利生寒的蓝眸在扫过房内的每个人后,最终落在了自己头顶。春夜的寒意透过单薄的睡衣慢慢渗侵肌骨,□的双足在床单上留下了挣扎的皱痕,她垂首敛目借以掩饰眼中的恐惧,身体却仍止不住战战发抖。
莱昂用未曾受伤的左手轻轻抚过兰吟的脸颊,低首吻着对方冰冷的额头叹道:“你说的对,在这间房内没有人是绝对可靠的。”
“孕妇喝过草药便睡着了,我让小扎克与他的奶奶留在房间里看护。”米尼赫来到窗边,望着逐渐被朝霞染红的天际沉声道:“显然比起俄国佣人,你的天使更信任土扈奴隶。”
莱昂的脸在晨曦中透着微亮,因失血而苍白的肌肤如蝉翼般透明,他抬起包扎着绷带的右手在满是水汽的窗户上笔划,目光深沉如海。
瞄了眼玻璃上的字迹后米尼赫轻轻摇头,随后说道:“男仆没有问题,也许真只是个意外,是产前抑郁才导致了她的神经衰弱。”
莱昂抹净了玻璃,考量着道:“老和尚的话对兰有很严重的心理暗示,既然她不能接受御医的触碰,我们便从庄园的奴隶中挑两个生产经验丰富的土扈女人来协助生产。”
“这可不是个好主意。”米尼赫颇不赞同道:“你不怕吗?”
“怕?”莱昂冷笑道:“生活好比一场游戏,没有意外就不会有惊喜。我已做好了迎接惊喜甚至是惊吓的准备,还有何所惧怕?”
“莱,也许你该回趟彼得堡了。”米尼赫沉凝着道:“女皇陛下不仅仅是你的君主,也是你唯一的亲人,虽然她对你最近的行径感到不满,但仍然会在危机时刻保护你免受伤害,而且对于伊丽莎白,你也该去表达下绅士应有的礼貌。前次我进宫觐见陛下,听宫中总管说女皇储自去年夏天旅行回来便时常生病,入冬后经陛下批准去索契疗养度假,至今未归。究竟你们在意大利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莱昂面色一沉,坚毅的薄唇抿成了直线,良久方道:“你知道那段时间我的心情糟透了,日以继夜的喝酒狂欢,有天早上醒来竟然发现自己躺在伊丽莎白的身旁。虽然当时我们已准备订婚,但我一直视她为妹妹,绝无冒犯之心,而在这之后土木之战便爆发了——”
米尼赫瞧着他颇为沮丧后悔的模样,不禁用肩膀捅着对方轻笑道:“原来如此,那大可不必耿耿于怀了,你不是伊丽莎白的第一个男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俄国宫廷的女人素来风流,更何况是女皇诸,据传此次她是由皇家侍卫长陪伴着去渡冬假的,想必是又找到了新的情夫。虽然陛下总是在撮合你们的婚姻,但毕竟没有真正的举行过订婚仪式,算不得毁弃婚约,相信过不久她便会厌倦乡村的平淡而重返彼得堡,继续过着寻欢作乐的奢侈生活。”
“希望如此。”莱昂神情带着丝迷茫地说道:“其实——其实无论能否得到伊丽莎白的谅解,对于我来说早不重要了。”
“莱,你对这场感情太过投入,已然超出了理智的范围。”米尼赫将脸搁在他宽阔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难道真的要如此被困一生吗?”
莱昂侧目看了眼挚友落寞的俊脸,叹道:“米克,真希望你能用心去爱过一个人,当然我指的是女人。你会发现世界很大,大得即便耗尽生命也无法涉足每寸土地,你又会发现世界很小,小得即便倾其所有也无法走出所爱人的视线,不是不能而是不愿。”布满血丝的蓝眸盯着花园中大片含苞待放的玫瑰,他不禁勾起嘴角道:“你会摘取春天第一朵盛开的鲜花去点缀她的美丽,会用无法想像的耐心去纵容她的任性,会用自己的权势和财富去满足她的欲望。不会在意岁月留于她身上的痕迹,不会顾忌周围人的看法和非议,更不能允许自己与她的分离!”
“爱情太过伟大!”米尼赫唏嘘,随后自嘲道:“我想自己是无力承受如此巨大付出的。”
“有付出才得回报。”莱昂用力扯下窗帘上的麦金流穗,敛去笑意道:“所以她的目光永远只能注视着你,泪水也只能为你而流,你可以忍受世人的背叛却绝不能容忍她的谎言。她捆住了你的心,而你——却只能用绳子紧紧绑住她才能避免被离弃的命运。”
“傻瓜!”米尼赫站直了身低喃,随后来到酒柜前倒了杯伏特加一饮而尽,高浓度的酒精很快发挥了作用,他将滚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酒柜上,看着大理石台面中自己的倒影呵呵笑道:“爱情?我的爱情便是伏特加,白兰地,威士忌还有香槟!它们一样也能令我麻痹,让我丧失理智!”
莱昂倚窗沉思,带着薄寒的春风吹扫过额前柔软的金发,顿时让人感觉神清气爽,他长吁了口气后道:“米克,你有这种感觉吗?似乎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们,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他究竟想做什么?想要什么?”
日光透过屋顶的玻璃照射入房内,温湿的海风中夹带着花草的清香,伊丽莎白慢慢睁开眼,姿态优雅地舒展着肢体,守候在身旁的男人则忙将滑落在地的毛毯重新替她盖好。
“谢谢,阿列克谢。”伊丽莎白颔首叹息道:“如若没有你,我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阿列克谢眨着双漂亮的棕色眼睛微笑,高挺的鼻翼两侧洒落了几点褐斑,令原本便年轻俊秀的面庞更增添了分可爱。实际上眼前这名看似腼腆害羞的青年军官,是统领皇家卫队的最高长官,以治军严厉和手段冷酷闻名整个俄国。而此刻这位素有‘铁腕上校’之称的侍卫长却如同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举止笨拙地搀起女皇储,扶着她在日光浴室中来回散步。
阿列克谢讲了些外出时所听到的趣闻,逗得伊丽莎白笑声不断,接着他们又谈到了朝政局势,俄国与奥斯曼帝国之间的战争,最终话题还是说到了莱昂公爵。伊丽莎白沉默地落座,阿列克谢则体贴地在她背后垫上了柔软的靠枕,随后单膝跪下恭敬地仰视着皇储道:“我的殿下,为何您总是愁眉不展呢?一切皆在我们的掌握之中,相信不久便可以行动了。”
“我和公爵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共同在皇宫里学习生活了多年,莱昂实际上是位极高傲清冷的人,其外表所呈现出的谦逊只缘于内心的轻视,当他对一个人越是礼貌便说明心中越是不屑,因为不重要所以不在乎。米尼赫则截然相反,虽然他的手段阴险狠毒,却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他宁愿在皇帝面前似个小丑般卖乖讨好,却绝不肯佯装成虔诚的信徒敷衍教会。”伊丽莎白摆弄着手腕上的红宝石银镯,意态悠闲地聊道:“所以从小在人们眼中,莱昂永远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米尼赫则是个叛逆的调皮蛋,而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人竟能了最好的伙伴。”
“天使与魔鬼只是一线之差。”阿列克谢坐在华丽的地毯上,好奇地问道:“那么殿下呢?想来您自小也是位优秀的好学生吧?”
“我吗?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伊丽莎白黯然道:“虽然我当时名义上是彼得皇帝的姑姑,但在偌大的俄国宫廷中,有谁会重视个既无封地又无继承权的孤女呢?”见因此对方的脸上流露出怜惜之情,她不禁又笑道:“幸好还有莱昂和米尼赫作为伙伴,虽然这两个家伙会在上课时揪我的头发,在我的粥里撒盐巴,给我的小兔子涂染料,但每每又总是他们挺身而出保护我,以致宫廷里的势力小人才不敢太过嚣张放肆。”
阿列克谢侧首想了想,问道:“您爱他们,是吗?”
“是的,我如同爱惜双手般珍视着这份情感。”伊丽莎白颔首道:“即便如今我们已长大,分道扬镳有了不同的政建,但再大的分歧也抹杀不了他们曾带给我的快乐和感动。”
“女皇陛下一直希望莱昂公爵能与殿下结婚,如今您更可以名正言顺的提出要求。”阿列克谢疑惑地问道:“为何您反而退缩了呢?”
“亲爱的少校,你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难道还不明白吗?”伊丽莎白用指尖暧昧地描绘着阿列克谢的唇线,浅笑道:“每个少女都曾有过美好的梦想,但爱情终不过是生命中的一味调剂品,我既然得不到也无需强求。”
阿列克谢亲吻着她的手背,满是崇拜地说道:“殿下,请饶恕我的愚昧,您是雅典娜女神的化身,其睿智无人可敌。”
“陛下急于促成我与莱昂的婚姻,自然有她的私心,如若公爵成为了皇储的王夫,那么他便拥有了俄国皇位的继承权。要知道自彼得二世死后,主教们为了维系皇室的血脉无所不用及极,届时若知晓真像便更会推波助澜,而我的处境就越发岌岌可危了。”伊丽莎白说完慢慢站起身,阿列克谢欲伸手相扶却被对方婉然拒绝。
火红的裙裾在编制有俄国地图的波斯地毯上逐渐滑过,伊丽莎白缓步走到落地窗前,眺望着延伸至远方的高加索山脉,凝重地说道:“没有人可以再夺走我的权益,作为彼得一世与叶卡捷琳娜一世之女,皇位理所当然应由我继承。如今罗曼诺夫皇室已断了男嗣,而俄国将迎来女皇的黄金时代!”
痛——愈来越痛——痛得撕心裂肺——
兰吟想挪动身体,不料却更加剧了下腹的疼痛,她无可奈何地啜泣起来,然而嗓间发出的凄怆哭声却微弱似猫叫。门外不时传来莱昂焦虑的呼唤以及米尼赫烦躁的喝斥声,凭借着仅剩的最后一丝理智,自己支起身冲着房内身着白衣的助产士不断吼叫,于是在落地镜中显现出了女人双目暴突,五官扭曲的恐怖面容。
终于那名肥硕的俄国妇人落荒而逃,屋内只剩下了小扎克和他的老妈妈以及两名土扈女奴。兰吟疲惫地倒身回床,双手按压住疼痛的部位,可另一阵抽痛又从肋部窜下大腿,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两腿流到了裸足,染红了左脚踝上的守魂铃。
年迈的土扈老妈妈掩饰不住脸上的惊恐之色,匆匆抄起布巾抹拭血迹,但产妇的腹部猛地又一阵收缩,鲜血顿时涌到了地上。
兰吟的脑子模糊地感觉到亮光和说话声,她努力睁开眼在房内寻找着,一名土扈女奴见状跪下在其耳边轻声道:“夫人,东西已经带进来了。”
“谢——谢——,还有——对不——起——”兰吟费力地点着头,唇瓣被牙齿咬出了血痕。
“不,身为土扈人本应如此。”女奴眼中噙着泪水,哽咽道:“天佑吾王——”
兰吟闷哼了声,模糊的视线又看向一直守候在床头的扎克,她用尽全身的最后气力低喃道:“跑啊——一直要跑啊——”
调包计
屋外狂风大作,被卷落的树枝不断地打向窗户,巨大的花格玻璃轰然碎裂,残片割伤了女仆们的手臂,顿时引起一阵惊恐。狂风从破窗中急劲灌入,在莱昂的头顶呼啸盘旋,他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混乱的局面,苍白的脸上表情近乎凝滞。
米尼赫一面吩咐仆人打扫整理客厅,一面还不时关注好友的情况,因见他似个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地呆坐着,便端了杯热饮走过去道:“先喝点咖啡提提神!你足足有六个小时未曾进食了,让厨房送些点心过来吧!”
“谢谢,我吃不下。”莱昂缓过神来,冰冷的双手捧着温热的杯身喃喃自语道:“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
米尼赫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继而也坐下翘着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