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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的漠北,气候异常,大雪再起,扑灭稍稍升起的零星暖意。
  胤禩凝神于天色。
  前世,噶尔丹设法筹集粮食,派丹济拉率两千兵马去翁金河,拦截清军所领辎重队伍后,噶尔丹率众西走库伦伯勒齐尔。
  那次突袭出乎统领意料,才被噶尔丹得手,使得敌军安然度过整个冬季。
  今生,虽然多有变故,但噶尔丹胆量颇大、加之军民困顿,不得不防!
  胤禩略微叹息,若是以“莫须有”的理由请亲王加派人马,即使是与自己相处甚佳的裕亲王福全,也不会轻易答应为此分散兵力。
  如果现在康熙不是病重、神智不轻……
  脑海里蓦地涌出的想法使得胤禩陡然一僵。
  咬牙,胤禩默然静坐许久。
  曾几何时……曾几何时自己已经逐渐开始信任于帝王?
  好一个曾几何时!
  好一个逐渐开始!
  好一个信任帝王!
  好一个……窝囊的胤禩……
  胤禩深吸一气,扫去心中所想,断然起身,前去御营拜访裕亲王福全。
  裕亲王大帐之内,伯侄二人尚是战后第一次相见。
  “胤禩已基本完成藩王事务。诸位兄长为国辛劳,胤禩亦不敢有丝毫懈怠。由是,胤禩请命,随同副都统祖良璧,前往翁金河运送辎重。”
  福全沉思,仔细打量起胤禩。
  少年已不是印象里的瘦小青稚,而起颀长肃立,有着少年人应有的热血意气与皇家子嗣的傲骨风姿。
  再加上之前突袭俄罗斯前锋营,虽说葬送随将性命,有过;但却因此很好地止住了俄罗斯攻打清军的脚步,是俄罗斯踌躇难进,有大功。
  皇八子,那是可托付之人。
  福全感到欣慰,年轻人,就该是建功立业、无所畏惧!
  心中担忧胤禩安危,福全便加派一千人绿营军,护送辎重队伍。
  胤禩领命,微微叹息。
  皇子同行,福全必会下令加派人手。
  这增加的一千绿营军加上原本的兵马,该是,足够了。
  三日之后,胤禩随副都统祖良璧赶赴翁金河。
  千里冰封,雪地难行,所幸一路无险。
  祖良璧一众多费了些时日,终于到达翁金河一带,大队兵马就地扎营。
  步兵小将忙碌奔走整日,把该地费扬古西路军所剩粮食分别捡淘。焚烧腐烂损坏者,再将完好良善的辎重分理入车辆,预备翌日启程,带回御营。
  回程之中,雪越发地大了起来。
  祖良璧见天色已晚,下令于高坡之上驻营。
  风雪呼啸之声大作,士兵疾走之声阵阵响起,胤禩彻夜难眠,干脆起身出帐。
  前景在风雪里愈加朦胧,胤禩睁大眼睛,接着月光俯视下方。
  坡下,闪烁的火光、隐约的铁具……
  那是,宣战的标志。
  胤禩骤然一僵,在风雪里呼吸凝沉到窒息。
  前来的居然不是噶尔丹所率卫拉特军队。
  而是……俄罗斯部队!
  胤禩咬牙,目眦怒睁。
  俄罗斯人,果然还是对清军的火器有所怀疑吗?!
  所以特地挑选了人数不多的辎重队伍,派军队前来。
  不为偷袭,只为试探。
  若清军拥有大量连珠铳为真,则弃噶尔丹,退军回国重商大计。
  若清军拥有大量连珠铳为假,则无惧清军,伙同噶尔丹,与清厮杀、长驱南下!!!
  该死的!
  胤禩暗里咒骂。
  如果真如此,这场战斗……
  赢也得赢!
  不赢也得赢!
  作者有话要说:八一八康熙受挫记
  康熙与同时代的沙皇彼得一世,两者都战胜了当权者,幼年称帝并且掌握实权。
  康熙人身攻击、圈禁儿子、囚禁太子,才得了“渣”之美名。
  而彼得一世不同,彼得一世动辄抡起棍棒殴打大臣。更有甚者,彼得一世亲手将自己的太子——刑讯至死。
  两相比较,康熙是实打实的仁君,彼得是不折不扣的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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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正是仁君康熙,站在了闭关锁国的;而暴君彼得一世,却将曾经弑君成风、野蛮愚昧的俄罗斯,一手打造成了西方列强。
  俄罗斯在彼得一世的改革下一飞冲天,而中国却在康熙的统治中走向“回光返照式”的最后辉煌。
  每一步前进都伴随着血与泪,每一次重大的改革都是由无数骸骨堆积而成。
  整部中国近现代史,从满清的尾端到和平年代,被鲜血浸透,更是长久的丧权辱国,即使只看书本,即使是尚且年轻终日无所事事虚度光阴的我,也觉得堵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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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
  没有跌倒过的人,就永远学不会真正的前进。
  对于康熙,
  对于那个自幼为帝、现在为帝、将来也将作为帝王死去的康熙,真的无法要求太多。
  只希望文中的康熙,能将狭隘的满汉民族歧视,放到国家大义之下!
  文中,让俄罗斯六万鸟枪兵出场,使康熙受挫、疾病、潦倒,令康熙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仅仅是给康熙一次告诫:“固本——那是限制汉人阻断发展!培元——那是夜郎自大固步自封!”
  天朝上国的美梦不破碎,清朝就只能在窄小的世界观中,走入深渊。
  康熙,
  既然清朝的天下以万物奉你一人。
  那么,品尝国家前进所必经的伤痛,也是你此生应尽的责任!
  48
  48、末路之枭雄
  主将大营早已亮起,步兵士卒奔走准备。
  胤禩强压下心头不安,大步走入副都统祖良璧之大营。
  营内,祖良璧一身战袍铠甲,铜盔冷光、护项森严,已然严阵以待。旦见胤禩到来,祖良璧匆匆行礼示意。
  此行原有士卒一千五百余人,即使加上一千绿营军,仍然不足三千。而俄罗斯士兵的数量却是未知之数。
  高地两面,正面被俄罗斯军队围堵拦截;
  背面陡峭,本就行走不易,带着辎重粮食车马更要如何逃离?
  现在这种境况,退或不退都是死路!
  更何况,还有一名皇子在营,伤着了碰着了,不是大罪亦是大过!
  祖良璧心下黯然,对胤禩交代好现状后,终是缓缓道:“八阿哥,此地险绝。末将以为,当令那一千绿营军护送八阿哥从坡背先行离开,末将定为八阿哥挡住追兵!”
  胤禩沉默不言。
  北风肃冷,即使帐内铺列的厚重毛毡子,也挡不住这阵阵刻骨寒凉。
  许久,在祖良璧近乎失去耐心之时,胤禩终于开口:“对俄罗斯军队,副都统是否已有对策?”
  祖良璧长叹,道:“末将已派人从坡背下坡,分几路寻找最近的大营。一段时辰后,定会有我军前来支援。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能否赶得及……却是九输一赢之赌。
  胤禩咬牙,低喝:“两千五百人尚且不足,若再削除一千……副都统倒不如弃去全部辎重粮食,率所有人从坡背落荒而逃来得干净!”
  祖良璧先是一愣,继而一怒,嗓音也不由地提高:“男子汉大丈夫,岂可弃甲丢粮,不战而逃!”
  “所以……”胤禩冷哼一声,一字一顿道:“所以皇子就不是男人,只能躲在大军之后,临阵脱逃、抱头鼠窜了吗?!”
  祖良璧顿一愣怔,怒气蓦地散去,无言以对。
  “副都统,”胤禩直视祖良璧,沉声道:“俄罗斯军队不为偷袭、却为试探。否则也不会这样大张旗鼓,使我军发现其营地。”
  祖良璧眯起双眼,细思量:“八阿哥的意思是……”
  “俄罗斯正是不希望造成无意义的伤亡才出兵试探。既然如此,此番或许不会一次就派出大量兵马袭击。”
  祖良璧倏地转身,于帐内来回踱步:“此仗可赢,但输的可能更大。”
  胤禩颔首:“然。”
  略理铜盔、护膊,祖良璧深深望向帐外,蓦地回首,回复胤禩:“末将这就下令,命人点亮篝火、数我雄威、令敌军畏惧,能拖上一刻便是一刻!若敌军杀上高地……”
  胤禩随之接口,森然道:“则全部杀死,不可放过一个活口!”
  主将之令,由各牛录额领一牛录三百人,埋伏于坡顶各处,厉兵秣马。
  时间如同折磨人的刑具,一点一点将人心磨得点点惶恐。
  坡底火光陡窜,敌军终于登上高地。
  ——开战。
  不出胤禩所料,俄罗斯军队仅派一千先锋试清军战力。
  祖良璧亲率士卒,先断敌军退路,从后厮杀。
  沙场铁衣碎。
  枪击刀刃震耳欲聋,犹如厉鬼之恸哭,阵阵呼喝生死一线。
  遍地的血色沾染了雪泥,竟是污浊不堪、不忍目睹。
  胤禩被三百多人层层护住,虽足够安全,却无法用旁观的心态看待眼前的战争。
  占尽地利、人数双倍,却仍旧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战役暂止,尸骸纵横。
  再整军容,重定牛录人额。
  祖良璧所领士卒骤减至一千六,更有甚者,士气低迷不振。祖良璧断然拔出宝剑,亲自捉回临阵逃兵,当场斩杀,悬尸于大帐之前。
  无论是谁,丝毫不可懈怠!
  不过一个时辰,敌人再袭。
  清军的心却渐渐冷了。
  此次,敌军的人数是之前的两倍。
  胤禩几番上前,欲图一同作战,却被祖良璧下了死命令护于战圈之外,从坡背离去。
  目眦欲裂,祖良璧大吼一声,依旧率众,在敌军完全登上高地后,先阻其退路,再……同归于尽!
  枪火刀刃阵阵不绝,响彻天际、撕裂寒空。
  祖良璧之亲兵匆匆备好干粮,如此关头更是顾不上礼节,近乎捉拿,强硬地将胤禩带往坡背。
  胤禩长吁一声。
  众生皆有私心、为不死而战、为不死而逃。
  但……即使是逃跑,
  爷……也要先杀几个疆外蛮夷,血染这刀锋!
  倏地转身,胤禩双眸冷然,拔出腰刀,一个俯身躲开亲兵,大步入战场。
  蓦然……
  却被另一双沾着沙尘的宽厚手掌捉住。
  胤禩骤然一惊。
  “即使是送死,也有哥哥们在前一个一个挡着。八弟,现在可轮不到你!”
  心跳慢了半拍,胤禩立即回首。
  马蹄袖甲衣片,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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