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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懂事。
  这酒是随便能埋的吗?!你们以为什么东西都能埋吗?你们以为今年埋下去个包子,明年就会长成一群包子了吗?!
  还有那几个大的!
  其他的也就不提了,就说说胤祉。
  胤祉,你阿玛平日里是多么疼你,多么护着你!
  哼!到头来居然是个有了媳妇忘了爹的白眼狼!
  这回京才三十几天,嫡福晋就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胤祉,胤祉!你到底是有多猴急、多卖力,才能一种一个准?!
  于暖阁内来回踱步,康熙陷入了沉思。
  脑海里印象最深刻的春节,就是文献里,太祖春节之际。
  太祖高皇帝自弹琵琶,耸动其身,边奏边舞,众人也随兴起舞,参宴者环立四周,拍手唱曲。阖族共欢、上下同庆、载歌载舞,其乐融融。
  康熙细细忖度,蓦然扬眉。
  就该乘着这春节的余韵,让几个孩子参与些喜庆的活动,也好早早培养父子恩情兄弟情义。
  当机立断,康熙定在元月月末,再开一场随性,撇除繁复冗长的规矩,可随意入座恣意畅谈的曲宴。从大阿哥胤禔到不满周岁的十六阿哥胤禄,所有皇子,康熙一个都不愿落下。
  月末在康熙的无限期望之下,姗姗来迟。
  乾清宫曲宴。
  曲乐悠悠上品佳肴、、玉盘珍馐、华案高椅、香茗雅殿,每二人一席。
  皇子在众人簇拥之下继踵而至,相继对位于御座的康熙行礼。
  绿松饰绸缎、红缨缀海龙、朱绒点薰貂、金丝纹黑狐。
  皇子们宛若游龙之首,色彩斑斓各有风采。
  康熙隐隐含笑,旦见儿子们纷纷入座、气度贵气分毫不少,颇有成就之感。
  穿着相仿的大红色缎子,胤禟胤誐比邻而坐,面向胤禩之桌。在整个宴席之中显得尤其显眼,犹如送财童子般可人。
  胤裪自从胤禩回宫后,粘得尤其之紧,用膳安歇都不放过。入宴以来,胤裪更是牢牢跟着胤禩,倏地一个快步,挨着胤禩连忙入座。
  胤禌从后而来,矜持地看向胤裪,示意胤裪所坐乃是自己的座位。
  胤裪正襟危坐,稳重肃然地向胤禌微一颔首。
  胤禌左看看右看看,摸了摸脑袋,回首问身边内侍:“难道爷记错了?”内侍莫敢言,胤禌脸颊绯红,匆匆步入另一空位。
  睁着大眼,胤祥巴巴地遥望胤禛入前座。
  胤祥琢磨着,如果学着十二哥那样撒泼耍赖欺负老实的十一哥……但一想起自己与四哥之间相隔四个哥哥,胤祥立即就泄气了,再看一眼满面春风的胤裪,胤祥气鼓鼓地入座胤祯身旁。
  胤祯苦哈哈着一张脸,自己虽然年纪小,但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身旁坐着一心只想着四哥的十三哥,后座挨着两个还没断奶的奶娃娃。这……这……家宴家宴,可十六弟才几个月大,案上的美食珍馐摆着给谁吃呢?
  康熙凝神仔细观察,居然被儿子们各色的神情给逗乐了。
  前世总抱着望子成龙的心态俯视子嗣。现在,抛开浮华,与儿子同乐的滋味,竟是难以置信的好。
  康熙笑看众人,不经意间,唇角的弧度不断地扩大。
  宴席开罢。
  康熙命内侍奉上金漆木盒,浅浅笑吟,宣布此次曲宴的最终目的。
  诸皇子各抓一阄,抽中内里颜色的两人为一组,各组一场游乐较量。得胜的两组,康熙将带之于春际巡幸畿甸。小十五小十六虽无法同行,康熙也令之一同抓阄,且图个喜庆。
  年长皇子尚且沉稳,年幼还未出过宫的皇子却是难掩一腔的跃跃欲试。
  康熙扬眉一笑,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之下,率先从盒内拿出一只,加入了儿子们的游戏之中。
  分组结果很快揭晓。
  康熙蹙眉扫视全场,竟陡然产生了一种乱点鸳鸯谱的错觉。
  小十二面无表情地跟在胤禛身后、小十三神色惨淡地走到胤禩之前、胤禔与小十四一组倒是颇为和谐、胤禟与胤禌同母兄弟相处融洽、胤祉胤祺与胤祐胤祚这两对却是说不出的怪异。
  再见胤礽身旁那圆润憨幼的小十五胤禑,康熙缓缓转首,迅速掩去眼角的笑意。
  轻咳一声,继而看向被嬷嬷抱来逐渐接近的那尚未能说话的小十六胤禄,康熙只能用淡然颔首来压下心头涌起的无限波澜。
  胤誐独自一人,双手揪着一张白花花的纸条,左瞅瞅、再瞧瞧,水润的眸子终于湿漉起来。嘴一瘪,胤誐睁大双瞳,巴巴地望向康熙。
  康熙眼里的笑意蓦地一顿,心下暗道不妙。
  胤誐性子尤其执拗,偏又是个憨厚认死理的,一旦闹起来更是敢跟君父拍案,直至不可开交。
  微微移开视线,康熙一脸肃然地凝视胤禟。
  胤禟与胤禌正低首私语、聊的正欢,竟是没有察觉到这股格外火热的视线。
  康熙只觉喉头一噎。
  不孝子!个个都是不孝子!!
  有了媳妇忘了爹也就罢了!有了兄弟居然也能忘了阿玛!
  胤誐继续仰视,瞅着水汪汪的大眼苦哈哈地盯着康熙,泪光在眼眶里滚了一圈又一圈,越发水润起来。
  康熙只觉心尖一颤,僵硬着缓缓地坐正。
  也就只有来回九十多年阅历,子女近百的康熙,才能了悟人生的真谛、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哭包无敌”。
  身旁的小十六已然不管不顾地埋头大睡,康熙一咳再咳掩去眼里尴尬。思绪飞转,康熙扬眉含笑,朗声道:“这第一轮,尔等可自行挑选对手,赢者占去败者的位子,败者与组内人皆独成一队。题目自拟、以一个时辰为限。”
  语落,大殿内重新热闹起来。
  胤祥遥望胤禛,复又转向胤裪,扬眉一语、语中有针。
  胤裪端详胤禩,继而对上胤祥,莞尔一笑、笑里藏刀。
  顿时,胤祥胤裪近乎双眼擦出火花,众人只觉一股莫名的寒凉之气席卷整个大殿。
  胤禛胤禩对视一眼,一同不着痕迹地缓缓退后,相携观戏评曲而去。
  胤裪胤祥各出对子,比得目眦欲裂、争得面红耳赤。
  最后,终是多读了几个月书的胤裪胜利。浅浅莞尔,无顾神色黯然的胤祥,胤裪转身离去。
  胤裪小心翼翼地揣着与胤禩同样颜色的纸片,双目蓦然变得柔和温润。遥遥笑看自己的八哥,胤裪喜滋滋地走去。
  陡然,额上一片暖和的温度,胤裪整个身子一僵,钝钝地回首。
  “十二弟,这几个月来,二哥每每亲自教导你学问,今日正好赶个巧,让二哥看看你的成果。”
  胤裪唇角一颤,双眼一眨,顿时眼泪汪汪地凑近胤礽,讨好着呼唤:“二哥,弟弟体弱多病、年纪幼小。”
  “嗯……”胤礽眯起双眼,笑看胤裪,浅浅哼出悠长的尾音。
  胤裪垂下脑袋,狠狠地搅了搅手指,才万分不甘地将纸片交给胤礽。
  毫无欺负幼弟的负担,胤礽拍了拍胤裪脑袋,笑道:“十二弟真乃妙人。”
  胤裪嘴一瘪,吭吭唧唧地转身离开。
  时间渐渐流逝。
  年长的皇子倒是没什么变化,年幼的皇子却已经分分合合数遍不止。
  热闹不已,唯有胤禄睡得香甜。康熙伸出右手,略带嫌弃地戳戳胤禄白嫩的脸蛋。接下来的比试可怎么办?自己再怎么文武双全,有这么个小儿子拖着后腿,除了成绩惨淡,似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就在一个时辰即将结束之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走到御座之前。
  康熙些许诧异。
  胤裪沉着一张小脸,向康熙迅速地行礼,接着看向胤禄,板着脸严肃道:“十六弟,初次相见,十二哥与你比试一二可好。”
  微一颔首,康熙慈祥地注视胤裪。
  不错,不错,脸皮够厚,朕喜欢!
  ……
  一场欢乐的初春大戏久久才走到终点。
  大战结果并不出人意料。
  康熙与胤裪一路过关斩将、同心协力气拔山河,以不可抵挡、不成功便成仁的强悍之势拔得头筹。
  胤礽与胤禩两相携手、风雨同舟,轻松配合,紧随其后。
  原本胤禔胤祉不算弱势,无奈同伴一个年仅七岁、一个连汉语都说不利索。胤禛更是独身一人,成绩顿减一半。
  无论如何,除了早早退场的小十六,所有人……无比之尽兴。
  50
  50、难得一名鹰(一)
  众皇子随驾亲征日子里,整个乾西四所仿佛一夜之间变了样,冷冷且清清。
  酉初时分的严冬,笼罩万物的皑皑白雪,在昏黄的辉照之下,一片灰茫。
  胤裪下了学,便匆匆回到二所,脱去棉靴,迅速地爬上暖炕。
  纵使火道送暖,依旧赶不走屋内的阵阵寒凉。
  胤裪紧紧抱着数只暖手壶,用手使劲儿地将冰块似的脚丫给揉暖和了,才松了口气,裹着被子缩成一团。
  冬天对胤裪来说从来都不是好日子。
  冬季总会过去,继而春暖花开。人却不是每次都能度过冬日。过去了,看骄阳百花;过不去,一辈子也就留下了。
  胤裪非常惧怕冬季,每次脚丫子都被冻得红红肿肿,冷得没有温度,像死人似的。
  今儿个,九哥又央了宜妃,与十哥一同出宫玩耍去了。
  今儿个,隔壁的六哥又病了,整日都躺在床上,尚书房也请了假。
  今儿个,十三弟又被谙达夸赞了,明明比自己小了十个月,功课的进度却快赶上了自己。
  今儿个……
  今儿个,二所依旧是冷冷清清……没有人走,也没有人来。
  胤裪不知道外面是什么的模样,胤裪没有出过宫。
  无论胤裪用怎样期待的眼神巴巴地仰望,哥哥们却从来不会答应。
  胤裪知道,宫外不比宫里,几个阿哥出宫也不可能随行带上御医,八哥是担心自己的身子。但……其他人,只不过是觉得累赘罢了。
  越想越不甘心,胤裪发泄般地死命蹬着被子。待到被窝里钻入了冷风,胤裪才逐渐安生,继而小心将被子裹得紧紧的。
  爷哪里不好了?
  三日一小病、七日一大病、一月一挺尸又怎么了?
  一个两个的都没见过世面,不就是挺尸吗?!爷还没死呢!!
  胤裪揪着被角,默默地将拒绝过自己的哥哥们牢牢地记在心里。
  到时候分府出宫,爷一定要挨个拜访过去!
  爷就跟他们耗着,等爷在他们府里挺上了尸,到时候哭的是谁还说不准呢?!
  “十二爷,九爷十爷派人送东西来了。”高明尖细的嗓音打断了胤裪无限的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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