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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上……”
  “久久悦汝心,自得刍豢美……”
  曾经的父子情深犹在脑海,不过数月之前,现在却是相顾两无言。
  胸口沉闷,仿佛被巨石反复碾压一般。
  胤礽眉角显扬,掩唇无声而笑,将其嘲讽为一种……名为“无爱”的恐慌。
  凌乱细碎的脚步声逐渐临近匆匆而来。
  胤礽愕然,只望着那幼小的身影一路小跑到面前,大颗的汗珠挂着闪烁着,来人却无知无觉。
  “小十二。”胤礽缓缓开口,嗓音沙哑得厉害。
  “二哥,”胤裪一本正经地抬起头,认真道:“二哥还记得答应过胤裪些什么吗?”
  胤礽稍许愣怔,恍然开口:“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胤裪惊呼,整张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闷声吭吭唧唧:“小十二还记得,小十二已经念了很久很久很久了。”
  一股熟悉的暖意,胤裪睁大眼睛看向胤礽,眼里满是期待。
  胤礽拍抚着胤裪的脑袋,竟是一时无话可说。
  胤裪瘪着嘴,一脸怀疑。
  蓦地,胤礽咧嘴一笑,像孩子似的。
  “二哥逗你的。二哥如斯聪明,怎会忘记。”
  仪卫出行、太子离京。百人随行,仍是说不出的寂寥。
  西直门到西安门直至走出京师,皇城一出,就仿若是摒弃了繁扰的纷争,清爽宜人。
  胤礽长吁一声,命人暂且停下。
  一开始,仅仅当做一个好玩的趣人,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了唠嗑与倾诉,渐渐地,开始在意,最后……成为了习惯。
  这是二十二年里,养成的唯一的习惯。
  嘈杂声渐起,胤礽不耐地掀起轿帘。
  漫步走近的人,一颦一笑,竹露清风般的风姿,令胤礽一瞬间地失神。
  “胤禩从来不是好人,但胤禩懂得两件事,一不可半途而废,二不可言而无信。”
  “弟弟说过,你若开口,我便舍命陪君子。”胤禩看向胤礽,没有特别的神色,仅仅直视,目不转睛:“二哥,你的回答呢?”
  胤礽早早伸出右手,就仿佛是一种本能,一种不可抹去的渴望。
  十指交缠,余热交融在一起,暖极。
  进入玉轿,轿帘放下。
  “碰!”闷响之声立时传出。
  “哼,”胤礽低喝一声,沉声骂道:“胆子越来越大了,这才多久就露出本性了。”
  胤禩轻笑,双手活动指节腕骨:“守信只是顺便,报仇才是正理。”
  “你敢!本宫还怕了你不成!”
  “好不容易出了皇城,各凭本事,先占了便宜再说!”
  ……
  稍整衣着,胤礽第三次喝退听到动静前来护卫的侍卫,轻声斥道:“爵位在身的阿哥私自出京可是大罪。”
  胤禩嬉笑:“弟弟自是有皇阿玛的密诏在手。”
  胤礽咬牙,如此这般,自己还在感动个什么劲。
  ……
  “二哥,有些时候,只有心口的伤痛才能使人保持清醒。”
  “我记得,你说过血书焚燃未尽。”
  “或许是他自己想要烧掉也说不定……”
  “因为,对你而言,没有发生的东西,就不能称之为‘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cp啥的……不到结局谁也不会知道……【远目……
  嘤嘤嘤……深夜码字,头脑昏胀,已经不知所云了……
  我先去睡一觉,然后再爬起来慢慢修文,握爪!
  54
  54、不忘不相负
  已出京城,撤去卤簿,太子一众简装而行,沿京杭大运河一路南下。初夏之美景,高柳新蝉,薰风微雨,化去了旅者层层的疲惫,添之以淡淡的闲适。
  只有这份难觅的惬意,才能抚平被两世两生碾压地伤痕累累的心。到达济南的那日夜里,同行二人于庭院相对而坐,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末了,终是默然相视一笑。
  无所相言,仅仅举杯痛饮,喝到醉意微醺。
  夜未央,风已稍凉。
  “二哥,弟弟有件事一直瞒着你。”胤禩端着酒杯,呢喃般地开口,带着些许的醉态:“认真算起来,其实弟弟……已是六十多岁花甲之年了。”
  “怎么,难道要本宫叫你八哥不成?”胤礽啜一口美酒,笑着摇头。
  胤禩蓦地大拍石桌,低声喝道:“太子敢叫,胤禩就敢应。”
  扬手轻敲胤禩脑袋,胤礽长叹:“你醉了。”
  “没醉。”胤禩揉着脑袋,执拗道。
  哑然失笑,良久,胤礽复又一叹,才道:“八弟有话不如直说。”
  “二哥所见血书,可有详细书写康熙三十五发生之事?”
  胤礽稍一思索,道:“甚为潦草。”
  “康熙三十五年的江南,并无乱党之祸。”
  动作一顿,胤礽凝眉。
  胤禩略过胤礽诧异的神色,缓缓道:“整个康熙朝,地动数次,屋瓦皆堕;百年不遇的旱情更多达十二起,赤地千里。而康熙三十五年六月初一,则是风暴潮灾,风助浪势,海水冲入沿海数百里,十余万人死……就在你我的目的地,松江府。”
  “他早早地修建海塘,密令准备赈灾钱粮随时待命。两江总督所无法调用的驻防八旗,他事先给了你兵符印信……”胤禩举杯一饮而尽,淡然道:“说是帝王无情,却总是父子之恩无法自己……”
  “广结善缘远不如救民于水火。收回渐失的臣心需要时间,他便千方百计地为你得到民心。”
  “除去佞臣小人,虽说伤筋动骨,却可养精蓄锐,更少了日后把柄。你却说他痛下狠手,唔……”胤禩攒额蹙眉,拿着酒杯喃喃自语:“果然还是羡慕……或者说是嫉妒。”
  “越老越不中用。”胤禩蓦然抬头凝视胤礽,却又倏地掩面轻笑:“我醉了。”
  突然,脑袋迎来重重的一敲,胤禩眉头皱得更紧了,捂着脑袋小声呜咽:“疼。”
  胤礽兀自饮酒,慢声道:“想动手,便动手了。”
  “任性。”胤禩低喝,似乎觉得不够,胤禩摇着脑袋加上一句:“乖戾!”
  胤礽敛去戏谑,看向胤禩认真道:“你可以打回去,用你的双手。”
  “原来如此,”胤禩重重颔首,摇摇晃晃地站起:“二哥且先等着,弟弟找根棍子速速就来。”
  “你……”胤礽哭笑不得,再次摇头:“你醉了。”
  胤禩回眸,眉角拧着长吁一声,末了,失笑:“想醉,便醉了。”
  ……
  季夏六月,三伏天之初,江海关急报,海潮灾重,潮挟风威,百余里地于海浪淹没。
  胤裪忐忑不已,待细细询问详情,知道二哥八哥一切安好之后,吊着的心弦才松了下来。这一紧一松,加之六月暑湿,胤裪愈感觉晕眩倦怠,便向总谙达请了假,匆匆赶回二所。
  身子渐适不过片刻,胤裪就再也坐不住了,径直往四所而去。
  四所丝毫未变,仿佛八哥仍在。
  胤裪喜欢窝在八哥的书房里,命高明沏好八哥最喜的香茗奉上,戴上八哥常用的帽子,挺直腰板,摇起骨扇,走到镜子之前,学着八哥的模样湛然一笑,自诩风流。
  细细捣鼓,暗自偷乐,却越发想得紧了,胤裪趴在书桌上,再无笑意。
  “碰!碰!碰!”
  院内突然响起了阵阵撞击声。
  胤裪一惊,赶紧摘下帽子放下骨扇,让高明摆回原处后,才理了理衣襟,从容地走到院中。
  花坛之上,胤祯热得两颊通红,却依旧紧紧握着小花锄,用力刨出浅浅的小坑,接着小心翼翼地将摆在一旁的一小坛果酒让入其中,然后用两只小手将泥土复又铺入坑中。
  胤裪眨了眨眼,看清是胤祯后,一路小跑入书房,再次戴上帽子,缓缓摇起骨扇后,才一本正经走入院中:“十四弟。”
  胤祯吓了一跳,连忙把手藏在身后,直溜溜地盯着胤裪。
  胤裪走到胤祯跟前,摇扇轻笑,再唤一声:“十四弟。”
  见此状,胤祯赶紧凑上前去,俯身请安:“胤祯给十二哥请安。”
  “十四弟你今儿个罢了尚书房?”胤裪凝视细思。
  胤祯紧张地开口:“今日外谙达抱恙未至,来的又是个不懂的,弟弟这不是……十二哥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扑哧一笑,胤裪拍拍胤祯的脑袋,故作兄长姿态,道:“遇上这种事,你十二哥有招,来来,让哥哥好好教你。”
  胤裪牵起胤祯的小手,掌心尚染尘泥,却是温柔暖极,胤裪不禁乐而开笑,越发将背挺直了,仿若八哥曾做的那样,护着年幼的弟弟,同时……享受这片刻的宁和。
  走入里屋,胤裪胤祯纷纷净手,随后坐于案几两旁,共品香茗。
  “怎的又埋酒了?”胤裪不解道:“上次不是……”
  “上次是因为不慎将泥封戳破了,这回绝对不会有问题。”胤祯红扑扑着脸,急急举手发誓。
  胤裪笑着摇头,道:“埋酒倒先不说,就这么逃课径直回来可是大忌。总得弄个小伤小病,然后就可以正大光明地……”
  “碰!碰!碰!”
  庭院内,居然再次响起阵阵撞击之声。
  胤裪胤祯面面相觑。
  “十四弟,你还约了人?”
  “没有!”
  “没事,有十二哥在。”胤裪站起,对胤祯伸出小掌,咧嘴一笑:“走,十二哥带你去看看。”
  高大的身躯印下一片阴影,双臂起落不息,锄头之下,泥坑愈深。
  走出门扉,胤裪摇着手顿时一僵,险些将骨扇摔落。
  来人缓缓转身,凝视两人,不动亦不语。
  胤祯呜咽一声,紧紧地贴着胤裪,再也不愿分开,胤裪下意识地扶着八哥的帽檐,牵着胤祯,板着脸一步一步地走向来人。
  来人重咳一声。
  胤裪哭丧着一张脸,膝盖一弯,顿时没了骨气:“胤裪给皇阿玛请安。”
  胤祯苦哈哈地瘪着嘴,见大势已去,立即俯身打千:“胤祯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一咳再咳,双手背在身后,俯视两个小儿子,举步绕之一圈,方才淡淡道:“起吧。”
  遥遥望向已被挖出的小酒坛,胤祯眼泪汪汪地躲在胤裪身后,再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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