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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五年二月初二,高明两入东宫,于内线接应,交前世血书,太子知前世事。
康熙三十五年二月初六,前世之事抑于内心,太子鞭笞海善。
康熙三十五年二月十五,或巧合或阴谋,海善死。
……
康熙三十五年三月初二,康熙回京,得知太子言行,决意放纵皇子相争。
康熙三十五年三月初九,诸皇子分封。
康熙三十五年四月十一,康熙开始剪除太子恶党。
康熙三十五年四月二十,太子知前世廉亲王所为,与皇八子恶交。
一步一步,算无遗策、环环相扣,使太子一方独大的态势急转直下,更由康熙亲自动手剪除太子党羽,使诸子之争由此开幕!
十余年来,康熙、雍正、胤禩三人,竟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若不是康熙有意帮助太子,命太子前往松江府,借机治理潮灾,赢得民心……
这盘棋,太子是输是赢……仍未可知。
山西巡抚温保到达太原府的那日,雨雪霏霏,落得漫天满地。
皇八子原属下与内侍俱交由胤禩,回京后再行处置。
一切都在胤禩的预料之中,包括那替身……未在温保随行之中。
……
濡湿的雪花落在手背,瞬间即消融。
徒留下一抹……凉薄的寒意。
跨入屋内,关上门扉,雨雪凉风皆被关于门外。
纵然有地龙取热,可胤禩却觉得……屋内的冷,比起屋外,有过之而无不及。
高明跪于正中。
胤禩很少这样端详高明,这一世的高明,不似印象里那饱经风霜的老仆,而是更加挺拔,更加端正。
在忻州遇险之时,胤禩便知道了……何为背叛。
将辟邪木佛珠换成六道子。
可笑那替身,前世今生,竟都由高明教导!
动作,言语,习惯,教之滴水不漏,模仿得惟妙惟肖!!
胤禩蓦地闭上双眼,似是再也不愿看高明一眼:“既已叛我,又何苦将我遇险之事告于胤禛?”
高明咬牙,俯身叩首于地:“主子只命奴才拖住八贝勒,未说取八贝勒性命。”
太过忠诚,也太过血性,使得这个身份卑微的奴才,有血有肉,有心有肺。
当替身之人有了野心欲取而代之时,高明给了胤禩一条生路……用,自己的命。
胤禩苦笑。主子不是皇八子,皇八子只是个八贝勒。
“你家主子……究竟是谁?”
高明不语,伸直上半身,后俯身而下,重重地将头叩在地上。
只留下一声闷响,两行血水。
双拳紧握,胤禩暗嘲。
原本就知道结果的,明明从来都知道结果……那就不该有所期待。
“我,留不下你。”胤禩这样说着,极轻极淡,宛若呢喃。
屋内的方桌之上,白绫、匕首、毒药各有其一。
胤禩不再看,径直朝门外走去,遇高明身旁下意识地顿住脚步……但也只是一瞬,随即推门而出。
雨雪仍是不停。
胤禩站在门外,并不离去,只是静静地看银雪从天而降,在空中翩翩起舞,飘过,最终落在地上,脏了身子,化为泥泞。
这一世的高明不记得,也永远记不起来。
很久之前,有个叫高明的奴才,是那到头来一败涂地一无所有的廉亲王,在弥留之际,所感到的这尘世间……最后的温存。
胤禩咧开嘴,哑然失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苦不堪言。
雍正,你说的对。
上一辈子的情感,于你我,为负担!!!
……
蒲州,山西之西南,放眼望去,比起忻州,平添了一份暖色,犹如春至。
传说中上古农神在蒲州古城建都,植百谷种百蔬。
雍正记得,这里原本是富庶之地,甚至在即位之后,升之为蒲州府,设永济县。
而现在,温保上任,民不聊生,沿途众庶无不愿食其肉而怨讟之。
民变在五月发生,因温保苛虐百姓、横征科派。
雍正计算着,现下二月中旬,收集罪证回京禀报康熙,三月便可降罪温保,以平民怒。
做完一切,雍正便下令启程离开
近日来变数太多,加之京城又是风云叵测,无论如何,尽早赶回去都不是坏事。雍正再三思量,决定途径忻州,探访忻州知府口风之后,再回京城做进一步打算。
如此做法原本正确。
只是雍正忽略了,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可以无视前程,无视皇权……甚至,无视性命。
忻州知府孙毓璘,官贼勾结,先是袭击皇八子,再又软禁皇四子,真真是不要命了!
雍正的侍卫被胤禩分去一半,剩下的,只有三个侍卫与一个内侍。初入忻州境内,一行人等便被忻州知府孙毓璘派人强行带入府内。
知府偏堂,门窗紧闭,密不透风。
“劫持皇子可是死罪,”雍正坐于上座,面对着忻州知府,蓦然冷笑:“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爷倒是开始欣赏你了,孙毓璘!”
“得多罗贝勒夸奖实乃下官荣幸。” 孙毓璘隐于阴暗之中,许久,手捧一盏红铜熏炉走至雍正面前,谦逊道:“多罗贝勒不必担心,下官哪怕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伤贝勒分毫,只是希望贝勒能忘记一些事情,也好保住下官一条小命。”
“六道子?”雍正淡然问道。
“是。”
“呵……”讥诮而笑,雍正再道:“纵使爷忘了就能如何?别忘了到这山西境内的,可不止爷一个!”
“多罗贝勒自不必担心,”孙毓璘依旧不动声色:“那位那里,自然也有对策,内应、官兵,都有所准备。”
“内应?官兵?”放声嗤笑,雍正仿佛是听到了天下怪谈,倏地扶额而笑:“他和爷不同,这辈子皇阿玛可疼他疼得紧,还不知给了他哪些特权印信。吃了一次亏,你当他还会上第二次当吗?!”
“对付胤禩,砍掉脑袋或者挖去心脏怎样都好,只有死才能让他停止前进!内应威胁之类的,很快就会被他加倍反击回去!!!”
孙毓璘咬紧牙关,默不作声。
“孙毓璘,要不要猜猜看胤禩已经到了哪里?”雍正泰然自若,干脆闭目养神起来:“是已经解决内患离开山西境内,还是……洞察一切反程忻州,为了——永绝外患!”
“呵呵,”孙毓璘干笑两声:“多罗贝勒好一招虚张声势!但是……到此为止了。”
木料点燃,熏炉之上雾气丝丝袅袅,整个屋子内霎那间弥漫起了古怪的香味。
雍正冷眼旁观,竟是毫不阻止。
香味渐浓,雍正只觉得睡意渐沉,须臾,已没了意识。
“四哥。”
记忆里颇为熟悉的清澈嗓音,温和明润,如一缕清泉,荡涤了层层阴霾,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果然是心里念着的那人。
“咦?”
那人蹙起了眉头,似乎颇为诧异,过了许久,才开口道:“雍正。”
坐起身子,雍正径自环顾四周,自己正在宽大舒适的马车之内,掀起轿帘,阳光破窗而入,刺得雍正闭起了双眼。
“四哥。”胤禩再次开口,改了称呼。
“孙毓璘如何了?”雍正头疼地揉了揉眉角。
“还未处置,暂时交给了布政使甘度。”
听到如此消息,雍正不由得拧眉。
“来不及了……山西的事不重要,现在,必须赶快回京。”胤禩敛去了笑容,凝视雍正,沉声道:“四哥,自康熙三十四年起,你我可曾同时离开过皇阿玛身边?”
雍正哑然,继而神色一凛。
“若是忻州真的胆大至此,在我来到山西境内,像对付四哥那样,在无所防备之际,以六道子为料点燃熏香即可,何苦绕个远路,用六道子替换额娘送我的降龙木佛珠,特意使四哥察觉……”
“为了将你我同时引出京城。”雍正抿唇,接口道。
“不止……”胤禩再道:“四哥途径忻州府之时木人告知四哥我就在此处,待到四哥到了太原遇甘度才知晓,以致不得不返程……更有甚者,当我途径忻州之时无人阻拦,到了朔州才出现歹人,有意无意地吐露出忻州之事,使我不得不再回忻州……”
“如此,你我往返忻州三次不止,拖延了近一个月之久。”
雍正长叹一声,才道:“你本可以不理会于我。”
“嗯,”胤禩莞尔:“现在看来,是这样没错。”
听罢,雍正再次拧眉。
“说起来……四哥,你那唯一的筹码,相克之物已经被弟弟知道了。”
“无妨,”雍正自若如初,笑道:“那就换成可抵消相克之物的相益之物如何?”
“果然如此,”胤禩毫不诧异:“难怪四哥可以如此精准地控制苏醒时辰……有那相益之物,那六道子岂非毫无用处?”
“非也,如果重生者被六道子相克致死,谁也救不会来。”
胤禩蓦地抬起头,看向雍正:“你给太子试过了?”
雍正不置可否。
“好手笔!”胤禩摇头,不再提及此事。
两人皆是不言不语,良久,才由雍正打破这寂静:“那第四者,你莫不是已经有了底?”
“嗯,知道个大概……”胤禩闭上双眼,长叹一声,才轻声道:“四哥,弟弟还有不少事情要告诉你。”
雍正默然须臾,缓缓点头:“我也是。”
长久的沉默……
胤禩蓦地闭上双眼,长笑,似怒似悲,压抑许久的情绪磨得嗓音沙哑。
“你说……”胤禩顿了顿,才缓缓开口:“无所谓名或利,仅仅是希望一改这皇城的天命……当真是如此天真吗?”
“天真。”雍正这么回答。
胤禩苦笑,仿佛在意料之中。
雍正凝视面前的少年,衣着稍显凌乱,眉间亦沉积着掩不去的疲态,只有那双眸子从未变过,锐利而深沉。
皇城之中的权利争夺就像那毁石断木的激流,而胤禩却是那逆流而行的独行者,妄图用一己之力将这泉潮变缓、变静。
看着如此的胤禩,雍正不知为何,眼角竟逐渐酸涩起来,末了,叹息一声,才道:“且与君同行。”
胤禩睁大双眼,诧异消解下去,却又染上了疑惑,再见雍正越崩越紧的脸,须臾之间,莞尔,却只答了一个字:“好。”
揉了揉眉角,雍正疲惫地靠在背垫之上。
“可有不适?”
雍正缓缓点头,道:“第一次吸食如此之多的六道子,怕是要昏沉一些日子。”
胤禩意会,却并没有让雍正轿内浅眠的意思。
“回京之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四哥,你我可促膝长谈。”胤禩轻笑,左手扣动轿骨,不过一会儿,便有一内侍入内,奉上茶点。
雍正见之陌生,问“你原来的内侍呢?”
“嗯……”胤禩掀开轿帘,远远遥望不断向后驶去的青山黄土,沉默良久,继而沉吟。
“路遇暴徒,高明挡在我身前……以身殉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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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高明知道,自己回忻州必是死路一条,但他还是回去了。
让替身不随温保同行、放替身逃命都是高明做的,因为替身是第四者的棋子,高明必须保他。
但同时,高明的卧底身份已经暴露,对第四者对胤禩,高明都已经没了用处。回第四者身边是死,回胤禩身边也是死,最后的最后,高明所拥有的全部权力,不过是选择自己的葬身之地,选择死在胤禩身边罢了。
胤禩对高明的感情很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