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再会。”谁的声音,沉静如昔。
北方高大的杨树后,随着夏疏影的离开,有一抹身影,随之隐匿。
chapter 14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
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
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
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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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曾经。
师父广收徒儿,且无一例外,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那一次师父游历回来,又带了七个孩子,高高矮矮的男孩女孩,脸色苍白,一点儿都不像那时候明媚的春光。
就是在那一日见到了阿影的,犹记得那日,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与浅红。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也是那么安静,那时候我并没有在意到她。
倒不是我对这个新来的师妹冷淡,而是那平平淡淡的小脸,那小小的个子,放在那些个面黄肌瘦的孩子里,竟然更加没有存在感。
只是那一日分厢房的时候,有了一点混乱,师父有客来,这七个小小的孩子还未来得及退开,就正撞上那群人明艳华丽的衣衫,一时间,寒暄声几乎揭了屋顶。
过惯贫困生活的孩子,初看到这样的阵势,紧张与害怕在所难免,一个个窘迫难当。
看得好笑,正想伸手去牵一个孩子的手,引着他们离开,一双小手,竟先拉上了我的衣角。
后来我想,若不是那一刻,她拉了我的衣角,也许就没了我们这一世的情缘。
然而那一刻,那样乱的场景,那么多的人里面,她却独独拉了我的衣角,依恋而信任的姿态。
于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们两个人都在劫难逃。
后来我才知,这个小小的孩子,是有多么的怕生,又有多么的不善交际。
师父羽翼下的日子,惬意到奢侈,而那时的我们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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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烟雨,塞北的风雪,草原的牛马,和大漠的狂沙。离开他,我竟然不知,到底怎样的风景,才是美丽。
总听人说,遇上绝美的风景,你希望与谁同看,你爱的便是谁。而我,可还有权利,哪怕只是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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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烟雨,塞北的风雪,草原的牛马,和大漠的狂沙。看着她,我总是在想,有什么更美的风景,比得过她。
记得她说,有人陪伴的旅途,才挡得住这刻骨的寂寞,在这漫长的人生路。而我,此刻竟不敢,哪怕只是出现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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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
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
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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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打算漫无目的的话,很多事情就不能尽如人心意,更何况暮色下站的这个女子,有偏偏是这样讨厌交际,讨厌到畏惧。
夏日的北方,天降暮色,天边的云阴沉至此,毫无疑问将有一场暴雨将至。
一路走下来,竟没有见一家客栈,若是在平时,荒郊野外又有什么关系,一棵树就足以露宿,并不是多么娇贵的人。
可是,望望天边压抑的云,夏疏影无奈……总不能,淋一夜的雨吧。
阴暗迫人的天气里,夏疏影并没有看见不远处的那个身影。有什么不对呢,只要他不想,世上没几个人能发现他行踪。
远远的,望见一灯如豆。
农舍前的夏疏影伸出了手,良久良久之后,下定决心般的扣下去。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平凡的长相,因为平淡却安逸的生活而微微发福,竟给人些珠圆玉润的感觉。
女人开了门,先是朝她身后的暮色张望了一眼,才问:“姑娘有事?”
夏疏影却一时语塞。
女人的神色更加狐疑,见夏疏影不答,就想关门。
门前的夏疏影郁结,一面在心里暗骂自己让人头大的怯弱,一面用自己掩在衣袖下的手扯住自己的外衫,就如那一年,扯住那个男孩子的衣袖,因为紧张,更加觉得口中干涩,开口艰难。
记得那时候,是因为救下了张大头而与村子里的人结识,村人一开始的热情如火,让夏疏影招架不住的同时也暗自庆幸:毕竟,免了一场对她来说宛如刀山火海的结识。
即将关上的门,让夏疏影开始失望到绝望,正想掉头离开时,有声音打断关门的节奏,粗犷的男声,是北方人特有的急脾气:“哎婆子,是谁敲门,这半天也不见动静?”
“哦,”那女人回道,“是个姑娘,这个姑娘哦,敲了门,却什么都不讲。”
这是一直沉默的夏疏影心一横,开口说:“……我是想说,夏雨降至,想借宿一宿。”
chapter 16
“……我是想说,夏雨将至,想借宿一宿。”
声音是平静的吧,所以对面的女人才不再继续关门的动作,似乎是信任。
这时候天已经黑下去,突然间又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天地间有一瞬亮如白昼,耀眼刺目的光芒成为了背景,映着逆光而立的女子,为她度上一层朦胧神秘的暗色光晕,像是一朵梅,开在了无边的夜色里。
这时的夏疏影局促不安,却还是直视了女人的眼,于是那眼神,渐渐变为信任。
将将安顿下的时候,窗外的夏雨已经倾盆,硕大的雨滴砸到窗上,然后悲壮的破裂,噼里啪啦的声音,让听惯了江南细雨的夏疏影,总觉得心神不安。
“哎呦我说当家的!”这时女人突然一声叫喊,让正在里屋凝神睡去的夏疏影吓了一跳。
将睡的男人被吵醒,不耐烦道:“又怎么了,成天一惊一乍的。”
“你看那里,”女人指着窗外暴雨里的一个点,分贝没有因为男人的呵斥而降低分毫,“那可是一个人?!”女人惊甫未定,显然是被吓了一大跳。
“是呢,这样大的雨,是谁?”男人终于被吵了个大醒,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是谁,又为谁,风雨立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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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你睡了么?”
“没有,大姐何事?”夏疏影撩开帘子问。
女人解释道:“屋外有一个人,淋了许久的雨,也不走开,我想你们也许是一起的,想说让你看一看。”
青衫的男子长身而立,墨色的长发被雨打湿披在背上,曾经那个温润洒脱的男子,此时被暴雨束成一棵挺拔的竹,因为独自生长生生透出几丝孤寂,孤寂却满足。平日里听说弄竹公子如竹,长在他身边的自己还不怎么相信,而此刻,却也是真的信服了的。
满足?!夏疏影甚至在怀疑是自己看错。
心头不期然的刺痛,他消瘦了很多。
女人看到夏疏影神色呆呆,只看着远处甚至看不出身形的那男子,便试探着问道:“姑娘,这人你可认识?”
“并不。”夏疏影却答的极快,像是在躲避什么的回身进 入里屋,留身后的夫妇无语对望。
呃,这可还是一个借宿的客人对主人家应有的姿态?女人想,这个姑娘,还真是不懂事。
chapter 17
躺在床上,并不是刻意去听,耳朵却已经竖起,警醒的听着外边的声音。
絮絮叨叨的声音,听的却清楚,因为这女人,嗓门真的够大。
“当家的,我看他也不像是坏人,这么站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男人已经放弃了睡觉的打算,急脾气竟然因此而好了起来,耐心的听完,敬业发表了看法:“是啊,看那姑娘的脸色,兴许是吵了架的小夫妻,还是请进来吧。”
“哎,好。”女子起身去取伞出门,嘴里还犹自念叨:“造孽哟,这样大的雨。”
里屋的女子,意识到也好,没意识到也罢,一颗悬着的心,在听了这话后,才回落到应有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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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的水渍顺着青衫淌下来,在土质的地上晕开圈圈水晕。
面巾递过来,青衫男子接过来擦干脸上的雨水后笑着道谢,抬头间,一屋子的昏暗阴沉霎时间因着这笑颜而明亮。
夫妇在心里齐齐惊叹:好一位会发光的俊公子!
然后对视:这样的男子,怎么舍得扔到屋外淋雨?
然后再齐齐望向夏疏影现住的里屋。
干爽的衣衫递过来:“公子,你的衣服湿了,这是我们当家的衣服,你将就着穿吧。”
年轻的公子毫不吝啬自己温润的笑:“有劳大姐。”
见女人欲言又止,便主动问道:“大姐还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