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看,理由这样充分:他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呀,不管是武艺气质,还是容貌脾气。
那时候呀,那些大疏影一些的师姐,每每见了四师兄,偶尔能与四师兄说上几句话,都要红着脸窃窃私语好几日的。
不过,疏影却是时时刻刻跟在四师兄身边的,这叫所有师父的女弟子羡慕嫉妒恨着。
这时候疏影还小,听了那些师姐们形容四师兄的词,什么气宇轩昂 玉树临风的,不懂之余,总觉得那是她们抢了自己该拥有的一些东西。
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出身一样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从来不会奢求,可一旦拥有,即使放弃所有也是不会允许别人觊觎分毫的。
于是从未在师姐面前大声讲过话的女孩,就那样冲着她们喊了出来,在四师兄又一次走过,那些个讨厌的人儿又开始了形容的时候:“我的四师兄自然是最最好看的那一个,我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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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本是想当作没有听见的,因为这样的形容,早已经习惯,可是身边的那个孩子,却似乎是按耐不住:“我的四师兄自然是最最好看的那一个,我早就知道!”
那么气急的声音,那样维护的样子,好像她们是在诋毁而不是在夸奖我一样。这样的话让我不觉微笑,不知为什么,面对这个孩子,我总觉得心里极柔软,这也是为什么会央师父把她阿影交给我带。
那边一堆的女子有的无顾忌的笑出声,有的则羞红了脸,却都带着些对阿影的不满在眼底,这不满,自我把阿影带在身边就开始了,我就一直知道。
已经成婚的二师姐笑的意味深长,眼里写着促狭:“小影,四师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那个人,也是她们的师兄,我的师弟呢。”
于是小小的人儿词穷,带了受伤的神色,只拿一双眼睛看我,巴掌大的脸,并不圆润,是我怎么用心也养不出来的瘦削,眼睛却大,眸色是黑到极致的幽蓝,盯着我看的时候,我竟然不能够再保持缄默。
于是我笑,温文有礼的样子:“我自是师姐的师弟,师妹的师姐,可阿影是我最疼爱的孩子,若她受半点委屈,我自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在师姐不以为然的笑意里,我带着阿影离开,留那些长舌的女孩子继续聒噪。
走出一段距离以后,阿影却要我俯 下 身 ,这小小的人儿在我耳边轻语:“师兄,她们说的都不对,我说的才对,师兄就是最好看的对吧?”
而我只能哑然失笑。
现在想起来,那是那个孩子的童年里唯一一次的任性,只是那时候我并不懂 ,这个女娃儿固执的坚持,究竟是因为什么。
终于理解时,却已经错过了那时,那时的她天真烂漫,却恁般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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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最先讲他好看?夏疏影也陷入了回忆。
那是怎样单纯的童年,连称赞都不会,一个“好看”就已经是心里对他最神圣的形容,而一向讨厌那些中性形容的他,竟也会接受。
陆修竹看着她晃神,就明白她的怀念,伸手握住她的手,带了小小的心思试探:“阿影,我们就回到从前那样,好不好?”
“好不好?”夏疏影恍然轻笑,是这么些日子以来的第一次,像是寒冰化开了一角,又像是冰山坍塌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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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好不好呢,我是第一次听到,我都不知道,原来如师兄你,也会对我用祈使句。”夏疏影的声音,一如从前的平静,开口就叫师兄,于是陆修竹从中听出了火药的味道。
是啊,有谁知道,温润如玉的公子,对其他的谁都是极尽温柔周到,处处问询生怕怠慢,而对她夏疏影,却从来都只是不容违背的语气,就算再温柔,也是诱你听从。
不是对她严苛,不是对她不好,不是不肯满足她愿望,只是从来不习惯,对她用命令以外的语气,这是从初遇就决定了的事,而那时的夏疏影也习惯于听从,一直到那时他叫她离开时都是。
“你叫什么名字?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初遇的时候,她捉了他衣角,他转身这样说,夏疏影乖巧点头,随他离开。
“阿影过来,不许把手伸进雪里。”于是她乖乖收回手,藏进衣袖,没了雪里的童年不要紧,有他就好,阿影知足。
“阿影给师叔敬茶,躲在这里做什么?”于是她自他身后出来,小手捧着杯子,敬茶,就算讨厌这个老是很严厉的师叔。
“阿影留在家里,不许跟去。”好吧好吧,都不带讲理由的,可阿影也听从。
“阿影……”
你看,原来你对我,也并不是我以为得那么好,那么好的话,为什么都不肯听听我的想法?
我自然是同意的,可为什么你不会问一句“好么”;只怕我冷,却不知道我快乐;只有在有些时候,才会记起我是需要永远藏在你身后;离开的时候,都不会跟我解释理由,就算一句也好。
“以前感觉不到,因为我一直在你庇护下,可后来走了这么多的路,我自己。有时候我就会想,你看,是谁说你永远杉杉有礼?其实不过是世上最最霸道的那个人。”
“可我不再是一朵花,只被你养在家里,我已经知道了最香的兰花其实是生长在 幽、 谷 里,而我以前,不过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你可还是喜欢原来的那个木偶?可我早已不是,更不喜欢这金丝笼一样的掬影楼。掬影,还是拘影呢,我都分不清楚,而你是否可以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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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修竹在她从未有过的强势里噤声,因为从不知道原来自己做的这样差劲。
他一直以为,为她好,就是全部的理由,然后无须解释,但很明显,他错的离谱。
抬起头,终于发现了,这个女子眸色里有陌生的光影,怎么早就没发现呢,她向来坚强,只是自己遏制了她的成长。当那时他把她从身边推离,于是她不得已成长,而他也开始失去。
不知道那天是怎样走出的掬影阁,只知是从未有过的绝望——这是一只可以展翅的鹰,一直以来是他刻意收了她翅膀养做黄鹂,而现在,即将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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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后,君林枫第一次见自家主上醉酒,看着他那种灌酒法,明显是压抑了好久。这可当真是好眼福,谁叫拉他来喝酒的那个人就是主上。
静远那里人心惶惶,骚乱已经不断,主上是定在日落时启程的,现在却醉成这样。
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了谁,也只有她能让主上大喜大悲,这样的情形,真让人无奈。
那里又有人通报:“林枫,锦素姑娘来了。”于是,无奈只能转为头疼。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流水追随的,只是那一抹静水般的剪瞳。
从满是酒坛的石桌上起身,酒香浓郁,却被这样糟蹋,醉酒的那个人意识朦胧,拖着袖子把他拽回座位上去。
君林枫哭笑不得,看着英明理智的主上醉酒成了个孩子。
“你不许走!不许走……”
“我已经留不住她了,是兄弟就留这陪我!”
给旁边来报信的人使了个眼色,君林枫明智的选择坐回去,自家主上的脾气,就算以前不知,那时候喝得锦素垂泪之后,也已经明白些许——温润有礼是他,冷漠无情是他,霸道蛮横也是他骨子里的脾气,不过是平时被他完美掩饰。
絮絮叨叨的话,平日里惜字如金的公子孩子一样的说起:初遇时小小的人儿,他对她平淡小脸的不经意;日子悠悠的过着,习惯了她在身旁;开始有了静水一样的美丽,开始贪看她安静守候时的模样。别人怎样看怎样说都不在意,就只站在我身旁,一句我随他离开,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清朗,甚至连眸子都染上了笑意,恰似白梅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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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漫天的大雪,生在江南的女子手指冻得冰凉,还是固执的守在冰雪漫布的荒郊,触目的是遍地的 尸 身 ,面目全非的人全都臂残肢断,令人作呕的场景,就如修罗场的触目惊心。一个人孤单的呆着,依靠都没,却还在守护,守护什么,又为何守护?一切原因都这样简单:只是因为那个人,在风雪里练功调息。
寒冰千年的雪山,峭壁锐如刀削,是谁着白色衣衫,恰与雪山同色?凌冽刺骨的寒风,吹彻天山雪莲,又是谁额际布雪却步步攀沿?手执利刃,猩红的液体自刀柄滑过刀锋,缓缓浸入四季不变的清冷山体,是不是就是它,才哺育了那旷世的奇药--弦滟,解毒疗伤,救人于生死一线?
如火烈日之下,不知名的女子唐门久跪,整整三日。三伏天骄阳似燃,却晒不红她苍白如纸的素颜。还记得吗,只说是她有着极平凡的容貌,却极其不凡的执拗,任唐门人百般恐吓刁难只不动如山,最终甚至不惜以身试毒,催功自求毒发,忍受毒发万蚁食心之痛,只求获得唐门人的信任,拿取唐门独有的毒蛊入药,以毒攻毒,去救另一个人于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