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连忙闭上眼睛，五指紧压头壳，不停地揉捏，但也过了好半天，才堪堪缓过劲来。
慢慢睁开眼睛，眼前闪出一个放大的脑袋，“东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啊？”
是小武，他瞪着一对牛眼，半个身子挂在潘振东桌子上，两个鼻孔里各塞了一团搓成一根粗线的面巾纸，鼻子不通气了，就大张着嘴，粗声粗气地喘息㊣(8)。
真是不嫌恶心。潘振东瞥他一眼，不理睬他，伸手推开他的脸，翻出一本资料夹子，捏了眉心，凝神去看。
小武龇牙咧嘴地又把头凑过来，“东哥，今天我就不陪你加班了，谷洁要我送她回家。”
潘振东皱眉点头，头也不抬。
小武扁扁嘴，一脸委屈，却也识相地没再纠缠，耷拉着头走开。
约莫过了五分钟，又见他贼头贼脑地凑过来，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飞快往潘振东桌上一放，一溜烟又回自己位置上去了。
潘振东抬头看去，原来是一盒感冒药，心头顿时一暖，扭头往他方向看去。
他倒好像是害羞了，低头拿书挡着脸，一副别扭小媳妇的模样。
潘振东弯唇笑了笑，打开药盒，按照说明书把药服下。
☆、第十二章 潘振东的心思
一日过去，倒也相安无事。
到了快下班的时候，潘振东习惯性地扭头看向窗外。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公安局大门前的水泥路被冲刷地异常干净，路边的香樟树在傍晚昏黄的夕阳余辉下，色泽变地温暖金黄。
潘振东慢慢眯起眼，双手垫在脑后，靠到椅背上。
眼前依稀还能看到一个细细瘦瘦的身影，隔一天就会在那排香樟树下出现。固执地仰着头，安静地看着他办公室的方向。
昨晚送小武回家的时候，小武问他：为什么要帮于乐，是不是真的看上她了？
他当时心里正为玻璃的事郁闷，没坦诚回答，只说是因为看她可怜，是单纯的同情。
小武摆明了不信，还要追问，他就不肯再说什么了。
潘振东叹了口气，身子往下移了移，调整到一个比较舒适放松的姿势。
一定是冬日的阳光太柔和，光线太朦胧，才引得人脑海深处的记忆都鲜活起来。潘振东眯眼，眼前渐渐出现一些记忆温暖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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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半个月前吧，他从北京出差回来，刚从警车上下来，一个身穿玫红色羽绒服的女孩，不知从哪一下子窜出来，抓着他的袖子，冒冒失失就问他是不是叫潘振东，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他今天回来的。
他记得那个女孩当时梳着马尾辫，齐眉的刘海下一双乌黑莹亮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他。听到他说是，她眼底满满地闪烁着的全是亮光，那种光彩，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璀璨。
她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双颊一时鲜艳如桃花，映衬着她玫红色的衣服，整个人突然爆射出一种炫目的光芒，如星辰璀璨，晃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她拉着他的衣角来回摆动，笑眯眯地说：“叔叔，你好！我叫于乐，我妈妈说你从小就特别厉害，特别正义，我想拜托你，帮我一个忙，拜托你了！”
他当时觉得这女孩真是可爱，于是笑着反问她：“那你妈妈是谁啊？”
“我妈妈是许文英，很久以前她和你姐姐在一个工厂上过班，那时候你才这么大，”她比了个只到她腰际的高度，仰头看着他，“我妈妈还抱过你呢！对啦，我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你就隔着肚皮见过我啦！所以，我们算是老熟人了，老熟人现在有事想拜托一下你，你不会不帮忙的吧！”
呵呵，真的吗？就算是真的，那也该是多久以前的事啊。他觉得这女孩很有趣，便与她开起玩笑，“啊，这样啊！那老熟人有什么事要我帮忙？是遇到小偷了，还是被人欺负了？”
没想到就这一问，她立马变了脸色，脸上的笑容飞速褪去，眼底的亮光凝变成一串晶莹的泪珠。
好像是突然之间就哭了出来，她哽咽着望着他，目光悠长凄楚，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叔叔，我爷爷被人害死了，我求你，帮我找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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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振东闭眼，将思绪从记忆中抽回。
只是于乐当时那种目露凄恻，无声落泪的模样，像烙印一般印在他脑海里，有些刺痛，有些难以忽视。
下班时间到了，小武收拾好东西，路过潘振东的办公桌，伸手在他桌上敲了敲。
“东哥，下班了，我先走了，你不要呆太晚，还有，记得自己叫外卖吃，别又忘了啊！”
“嗯？”潘振东愣了愣，点头答应着四下一看，这才发现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回家。几乎是无意识的，他又向窗外看去。香樟树在风中轻轻摇曳，树下空无一人。
潘振东摇摇头自嘲般一笑， “嗯，知道了，你去吧。”
小武冲他摆摆手走了。
收了收桌上的文件，潘振东找出于祖青那起案件的所有资料，开始第n轮翻看，希望能有新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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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把摩托车从停车库开出来，远远看见谷洁在大门口站着，左右张望，他笑着按了几声喇叭。
摩托车滑了个圈，精准无比地在谷洁面前停住，小武取下挂在倒车镜上的头盔，丢给谷洁。
“大冬天的，也不知道你这脑袋一天天都在想什么，有暖烘烘的公交车不坐，非要搭我的摩托车，冻死你不偿命！”
谷洁磨牙瞪他，扬起手里的头盔，作势要打他。
小武连忙闪开，又把头盔上的挡风玻璃拉下来，“喂，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一天天不是喊打，就是喊杀！”
谷洁瞥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带好头盔，跨坐到摩托车上。待小武发动摩托车，她把手绕到他肚子上，用力掐住他肚子上的肉，左右拧动。
在小武杀猪似的哀嚎声中，她悠闲地说：“我如果不是女人，你就不是男人。”
“谷洁！”
小武痛得龇牙裂嘴，暴叫一声，猛一捏油门，摩托车嘶嚎一声，箭一般冲出去。
不过，这点小伎俩显然吓不到女中豪杰谷洁，小武很快就知道自己不能奈身后女侠如何，果断决定弃暗投明。
“大小姐，我错了，我这不是开玩笑的嘛！你怎么会不是女人呢，你那么温柔，那么漂亮，人见人爱！”
谷洁才不上当，手里力道却是松了几分，她凑到小武耳边，不紧不慢地说：“好，知道自己错了就行，明天早上乖乖来接我上班，否则……”
“是！没问题！”小武忙不迭答应，谷洁这才满意地笑着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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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振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钥匙刚一插进门里，门就从里面被人打了开。
“姐！你还没睡？”潘振东惊诧地看着潘宜安，拔下钥匙，收进裤兜。
潘宜安脸色不善，双手叉腰对潘振东怒目而视，“最近没有新案子吧，又去哪里鬼混了？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潘振东无辜地摸摸鼻子，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还有一堆不用看，他就知道内容是什么的短信。
“姐，我哪会出去鬼混，你看你弟弟我是那种会乱来的人吗？我在局里加班呢，小武可以给我作证的！”
“加班，加班，每次都说是加班，我就不信你们公安局没人了，天天都要你个刑警队队长去加班！”潘宜安砰地关上门，黑着脸坐到沙发上。
“轻点，邻居一会儿有意见了，小斌睡了吧，你这么大声，一会儿把他吵醒了。”潘振东摇头笑着，去厨房开冰箱找吃的。
“姐，我饿了，晚上有没有给我留吃的？”
“自己不会看吗？在锅里热着呢！”
“哎呀！果然是姐姐最好啊，小斌太幸福了，有你这么个又温柔，又贴心的好妈妈。”潘振东把饭菜端出来，闻着饭香才发觉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火速洗了手，就开始狼吞虎咽。
潘宜安语气还是恶劣，面上表情却有了松动，仰脖看着潘振东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心疼。
“哎，你慢点，吃这么急干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她倒了杯热水放到他手边，搬了把凳子在边上坐着，皱眉看着他大口大口吃饭，忍不住又开始唠叨：“我说你也真是，天天吃饭还要我为你操着心，赶紧找个媳妇吧！让媳妇给看着，管着，否则这么下去，迟早得胃病！”
果然三句不离催他找媳妇……
潘振东噎住，端起茶杯要喝，被潘宜安拦住，“烫，傻小子！”
他摆摆手示意没事，随意吹了两下，灌下几口热水，舒坦地呼出一口气。
“姐，不着急，找媳妇不是你上街买菜，哪能说找就找的？”
“还不着急，过了年你就二十九了！”
潘宜安瞪他一眼，起身拿来几张照片，“我知道你工作忙，平时也没什么时间出去认识小姑娘，放心，姐已经帮你挑了几个啦！你看看，好多个啊，可爱的，温柔的，聪明的，贤惠的，各种各样的都有，你自己看看，喜欢哪个，等周末姐帮你安排见面。”
潘振东苦笑不得，把那堆照片推开一些，摆出一副认真专注的模样，捧着潘宜安的脸左看右看，把潘宜安弄得一头雾水。
“干什么？”
“呵呵，姐，我说你看面容也就三十七岁，实际上也是三十七岁，可你说话办事怎么有种咱妈那个年纪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