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这样，她就没有注意到，戴子安在她慌乱移开视线时，嘴角的弧度拉开成一种近乎讥讽的形状，一声轻不可闻的冷哼声，从他鼻腔里逸出。
等忙完手里的单子，已经过去大约十分钟，于乐说着：“欢迎下次光临！”一直把客人送到门口。
一转身，戴子安正神不知鬼不觉站在她身后。于乐一惊，噌地倒退了一步。
“吓到你了？”戴子安轻轻笑了笑。
于乐摇头，“你要买衣服？”
戴子安摊手，嘴巴努了努，“想买，可是没有看到中意的。”
于乐向西周看去，刚才向戴子安介绍衣服的那名导购员正看着她，两人视线一交接，那人冷冷一哼，对她翻了个白眼。
于乐若是接下戴子安的单子，给戴子安当导购的话，算是抢单，抢单在店里是最招人鄙视的事。
于乐低下头钩了钩唇，一副不以为意地模样。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抢单又如何？被鄙视又如何？她不在乎。
“那是你不会挑，跟我来吧。”于乐重新抬起头，伸手朝男装区指去。
戴子安挑起眉头，倒也配合，二话不说跟上于乐的脚步。
不得不说，于乐眼光很独到，也很有一套自己的搭配手段。原来很普通的几件衣服，她东弄一下，西弄一下，一搭一配，看上去，还真是挺不错。
戴子安伸手翻了翻于乐搭配出来的一套衣服，嘟着嘴巴点点头。
“不错，还过得去。”
“要不要试一试？”
“不用了，整套包好。”戴子安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于乐，“接受刷卡吗？”
于乐点头，伸手去接，他却又飞快收了回来，“我这算回头客吧，有折扣吗？”
“不好意思，只有会员才享受折扣优惠。”于乐收回手，垂放在身侧，气定神闲地看着戴子安。
戴子安笑，又把卡递出去，“那么，送个小礼物吧。”
“那得问店长。”
戴子安摇头，“那多麻烦，不如就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吧，算是小礼物。”
于乐也笑，淡定地摇头，“我没有天台号。”
戴子安耸肩，“外地也行。”
于乐笑着摇头，“漫游很贵，我很穷。”
戴子安摸摸鼻子，突然向前一步，弓下腰，低头把嘴贴到于乐耳边。
于乐很高，将近一米七，可戴子安却还是需要弯下腰才能贴到她耳边。他更是高，身材又很魁梧，贴过身来的时候，于乐只觉头顶上一黑，好像有乌云笼盖下来，有一种莫名的压力。
他轻启双唇，滚热的气息一点点萦绕上于乐耳畔，酥酥麻麻，像小猫的爪子在抓挠心扉。
于乐一颤，下意识后退，腰身上却突地一紧，戴子安伸臂一环，把她死死扣住。
他笑着低头看她，“我帮你充话费，嗯？号码多少？”
周围都是人，有些已经在拿一种古怪嘲弄的眼神关注着他们，尤其是魏萍。她面色微黯，眼神如箭，神情高深莫测。
于乐涨红了脸，又羞又恼，用力挣扎，只是戴子安身强体壮，又是刻意使了力气不让她逃脱，她越是挣扎，他笑得越是邪恶。
“哎，你别乱动，你不知道你一动，你的大腿就会往我那里蹭吗？别动了，男人很敏感的，我会以为你是在故意勾引我……”戴子安笑得胸膛闷闷地鼓动，声音被他刻意压低，听起来有一种古怪撩人的沙哑。
于乐想起第一次遇见他时的那个晚上，车震他都干得出来，想必也是个情场老手了。
心里不免冷哼，于是放弃挣扎，飞快报出一串数字。
戴子安松手，掏出手机。没想到他记性极好，于乐刻意说得飞快，他竟也一字不差地记住了。
记下号码后，他看着于乐，嘴角钩起，按下拨出键，确定于乐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他满意地掐断，收好手机。
再一次把银行卡递给于乐，他望着她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问：“名字？”
“于乐。”
于乐接过卡，正要让他去柜台结账，他却在后面朗声道：“密码是**，你速度，我就在这里等你。”
于乐结完帐把卡和包装好的衣服递给他，他不着急接，而是弯下腰，又故意把嘴贴到于乐敏感的耳后。
“我叫戴子安，记住了。”
他说完，站直身子，看着于乐两腮桃红，心情顿时极好，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粉嫩的双颊。
“再见，于㊣(5)小乐同学！”
戴子安在一众人的关注下，潇洒离开，留下于乐一人，尴尬别扭地僵站在原地。
她垂在身侧的两手缓缓攥紧，闭眼深呼一口气，把满肚子的恶心感强压下心头。隔着外衣口袋摸到手机，用力握了握。忍耐，于乐对自己说。
于乐却不知道，马路斜对面那辆黑色奥迪又出现了，停靠的位置不太醒目，车窗没有摇下，谁也不知道车里坐着谁，甚至鲜少有人注意到那辆车。
杨哲眯眼，眼底暗芒闪闪，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沉。手里的香烟已经烧到尽头，他缓缓钩起嘴角，摇下车窗，将烟迅速弹出，然后发动车子，像来时一般，悄然，并且迅速地消失。
☆、第十五章 有人上山了
夕阳红托老院的地理位置很不错，在市郊一座不太高地山上，空气清新，环境优雅，很适合老人养老。不过规模还不是很大，老人并不太多，大约二三十个。
托老院的休息活动室里。
杨哲带着墨镜，安静地，弯腰削着一只苹果。
对面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他目光呆滞，神情时喜时忧，嘴里嘀哩咕噜念叨着什么，双手放在膝盖上，控制不住似的不停颤抖。
杨哲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若发现他又流口水了，便拿抹布温柔地为他擦去。
他削好苹果，细心地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用牙签插好。
“吃苹果吗？很甜的。”
像哄小孩似的，他拿起一块苹果，放到老人嘴边，“来，啊，张嘴。”
老人傻傻咧嘴笑起来，慢慢张开嘴，含住苹果，却不知道去嚼，口水就顺着嘴角一根线落下来，正好挂在杨哲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上。
他看着老人，眉头紧紧皱起，墨镜后的眼睛里闪过一片湿光。
手背上，老人的口水一点点下滑，最后滴答落在地上。
老人“呵呵呵呵”地笑出声来，苹果没含住，从他嘴里落到他膝盖上，又滚到地上，沾了不少脏东西。
老人依然傻笑着，杨哲正要俯身去捡苹果，老人却慢慢扬起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着杨哲一巴掌扇过去。
“啪！”地一声，很清脆，声音很大，引地房间里其余老人惊讶地看过来。
杨哲被他扇地侧转过脸去，听起来动静很大，但实际上并不是很疼。
他一言未发，捡起脏苹果放在桌边，拿纸巾擦去手上的口水，又插起一块苹果，递到老人嘴里。老人不肯再吃，甩手把苹果扫在地上，又把放苹果的桌子也掀倒。
这下，整间屋子的人都在关注这边。
杨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声不吭地弯下腰扶起桌子，亲自把地上的残局收拾干净。
洗过手后，他不再要求老人吃东西，坐在房门边的角落里，安静地看着老人。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几乎没怎么动过，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像石化了一般，静静坐着。老人对他的在与不在漠不关心，怡然自乐地做自己的事，屋里的人也渐渐忽略了他的存在。
直到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看护急匆匆进来。
“先生，有人来看叶开平了。”
“嗯。”
杨哲站起身，低下头，快速闪出房间，看护急忙跟上。两人穿过走廊，拐到柱子后隐藏好。
不一会儿，走廊对面走出来两个人。是潘振东和小武。依稀可以听见两人在交谈，杨哲轻轻皱起眉头。
“东哥，你总来这里吗？你好像对这里很熟。”
潘振东一面观察着四周，一面漫不经心地随口应着，“嗯，有十几年了。”
“哇，没看出来啊！”小武怪叫一声，握拳头砸潘振东一下，“原来你还是个慈善家啊，到这里干什么？照顾孤苦无依的老人？”
潘振东斜睨他一眼，没吱声，推开房门，走进老人们平日里聚集活动的房间。
见两人都进了屋，杨哲才压低声音开口向看护询问。
“他是谁？”他指的自然是潘振东。
“他叫潘振东，是公安局刑警队队长，就是他，总来看叶开平，大概每隔几天就会来一次，一周一般都会来两次。我听以前就在托老院工作的阿姨说，他和他姐姐十几年来一直都很关心叶开平，常来看，也常买东西来。”
看护说得很详细，颇有些知无不言的样子。杨哲默默听着，墨镜下的眼睛缓缓眯起。
潘振东……
就是十九年前那个和他一般高的男孩吧。见到他来，傻呵呵地把自己仅有的几个玩具，都拿出来送给他。吃饭时，总让着他。晚上睡觉听到他在哭，笨手笨脚安慰他，还要给他唱儿歌、讲故事的傻小子。
透过窗子，可以看见叶开平见到潘振东，情绪变得很激动，又是鼓掌，又是蹦跳，眉开眼笑地手舞足蹈。
潘振东笑着跟他说了什么，叶开平笑眯眯直点头，乖乖到椅子上坐好。
原来潘振东也买了苹果来，他掏出一个苹果在叶开平面前晃了晃，笑着说了什么，然后很熟练地削好皮，把苹果切成小块，递到叶开平嘴边。
叶开平笑呵呵地，来者不拒，吃得很开心的模样。
杨哲抿了抿唇，心里一时闷闷地，有种说不出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