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这不像她,太不像。
  潘振东皱了皱眉,转身去找到空调遥控器,先打开空调,而后给楼下客服打了个电话,让她送些酒精药棉之类的。
  脚底嵌进去不少泥沙,清理时需要把它们都弄出来,可是脚底已经磨破,虽然不是很严重,但光脚跑路却把一双脚冻得通红发麻,光是温水泡洗就已经隐隐发疼,一定是冻坏了,再要弄出泥沙来,真的是个折磨,于乐疼得脸色发青。
  潘振东打完电话,就去看她,乍见她脚底破皮模糊的样子,他忍不住心颤。
  “怎么弄成这样?”
  于乐把抽水马桶的盖子放下来坐在上面,潘振东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心疼不已地捧起她一只脚。
  于乐缩了缩,没硬抽出来,任由他㊣(4)抓着。
  “他把我关在郊外一栋别墅里,我从二楼跳窗出来的,穿着拖鞋不好跑路,干脆就不穿了,当时只想着快点跑,倒也没发现脚底全磨烂了。”
  于乐说着,掀唇笑了笑。
  潘振东低头查看她的脚底,脸上神色不明,“要找把镊子来才行。”
  他折身要起来去给客服打电话,于乐只当他要离开,心急之下,又抓住他的衣服。
  “我去打个电话,我不离开。”潘振东神色温柔,轻轻拍了拍于乐的手背。
  于乐面上一烫,飞快缩回手。
  潘振东拍拍她的肩膀,出去打完电话,过了一会儿镊子,纱布,酒精,药棉等才送来,已经接近天亮,要不是这些简单的药品宾馆有准备,怕是没那么容易弄来。
  潘振东借着洗手间不算太明亮的灯光,低着头,耐心细致地为于乐挑夹脚底嵌磨进去的泥沙和细石子。
  灯光温柔倾洒在他身上,照得他侧弯着的一节脖颈色彩温暖,于乐怔怔地看着他,忽然眼前人影模糊,另一个熟悉的身影重叠上来,摇摇摆摆,晃动不止。
  杨哲的话在耳边沉重回绕。
  “是吗?验过dna吗?你确定是?”
  “你以为你的肾真的和他匹配吗?”
  “调换检验报告单只是轻而易举的事,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思绪一打开,这一句句魔音似的声响就像最顽固的藤蔓,层层抽叠上来,缠紧了,让人无法透气。
  于乐忍不住身体发抖,后背却僵挺地笔直。潘振东似有察觉,微诧地抬起头。
  “没事,有点疼。”于乐勉强笑了笑,惨白的一张脸,好似浑身的血都蒸干了。
  潘振东只觉眉梢噗噗地跳,不由钩起小指划了划,垂下眼眸温柔地说:“乖了,忍忍,很快就好了。”
  ☆、第一百零四章 我们回去吧
  于乐点头,眼底忽而浮起一层愧疚。
  她于潘振东,终究是欠了太多。曾经那么狠绝地要推开他,如今心伤无助,却又不得不转而去依靠他。这算什么?无非是在利用他对她的喜爱。
  潘振东捡好泥沙石子,拧开酒精瓶,拿棉花蘸了酒精,刚要给于乐脚底的伤口消毒,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住手。
  “破皮了,涂酒精会很疼,你忍忍。”潘振东抬头看着于乐。
  于乐收起混乱的思绪,默默点头。
  酒精棉蘸及,果然是火烧火燎般的剧痛,于乐只皱了皱眉,一声不吭地生忍住,疼痛似乎让她的心镇定了不少,她眼底的迷乱之色渐渐褪去,重而恢复一片清明。
  睡下的时候已经接近五点,本以为心神凌乱之下定是难以成眠,谁知头一挨到枕头,困意就如洪水翻滚而下,迷糊间感受到潘振东轻柔地为自己盖过被子,而后察觉到额上似乎微有一暖,再接着就完全没了知觉。
  但也可能是神经太过高度紧张,原以为这样一觉过去,至少会一直睡到下午时分,醒来的时候,却还只是上午十点。
  窗帘拉得紧实,于乐睁眼看到潘振东斜靠在另一张床的床头,皮鞋和大衣都没有脱,只拉着一角被子掩住肚子,不知道睡着没有,虽然闭着眼睛,但眉头皱得很紧。
  她看了一会儿,掀开被子坐起来,脑袋里许多神经紧绷着,令她头痛欲裂,因为哭过,喉咙也艰涩发痛,她难受地皱起眉,张了张口,很努力地想要发出声音。
  不过是“嗬嗬”的类似于吸气的声音,潘振东竟然听到了,一下子睁开眼朝她看去。
  “醒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暗淡的光线使于乐看不清他的模样。
  于乐点点头,站起来穿上鞋。
  “我们回去吧。”比他还要沙哑的声音。
  “好。”潘振东动作迅捷地从床上站起来,拍了拍有点压皱了的大衣,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没再说别的,出去退了房。
  两个小时的车程,于乐的脑子里盘旋着无数声音,时而是张默冷酷阴沉的邪笑,时而是杨哲那一声声让她心冷神碎的诅咒,她很努力地想要摆脱,越是挣扎,那些声音却越是清晰响亮。她苦不堪言地闭紧眼睛皱紧眉头,只觉得整个脑袋都要爆炸开去。
  进天台后,于乐让潘振东直接把车开到人民医院。
  “我陪你进去吧。”潘振东犹豫着说,他对昨夜于乐在宾馆时那种惊惧慌乱的样子记忆尤深,心里不免担心。
  于乐拒绝了,苍白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个笑容,问清于悦住哪个病房就掉头小跑着往住院部去了。
  潘振东在后面喊:“那你走之前给我打个电话,我来接你!”
  于乐头也不回地朝前走,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推开病房的门,却看到陈玉雪正在病房里,正低头削着一个苹果,见于乐进来,诧异地差点削到自己的手指,不由睨了于乐一眼,摸着差点出血的手指,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于悦原本闭着眼睛,听到开门声,睁眼看到是于乐,一惊之下,几乎要坐起身子来。
  “你到底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都翻天了地在找你?”陈玉雪把削了一半的苹果放到床头桌上,语气间充满疲倦,倒是没了几日前的嚣张。
  “小乐。”于悦喃喃地叫着她,眼睛红红的。
  于乐没理会陈玉雪,走上前看了看于悦打着石膏吊起来的一条腿,满脸愧疚。
  “姐,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于悦却看到她绑着纱布的手,撑着身子要坐起来,陈玉雪连忙上前替她把床摇高,她伸手摸像渗着血渍的纱布,担忧地看着于乐。
  “手怎么受伤了?怎么了?”又见于乐惨白无光的脸,于悦伸出的手在半空停了停又收了回来。
  于乐抓住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笑容温和地说:“你知道的,我粗心大意,总是受伤,走路没注意,不小心绊倒了,手撑在地上,就破了点皮。”
  于悦摇摇头,“渗出这么多血,一定伤得不轻。”
  于乐只是微微地笑,半眯着眼睛,让于悦的手把自己的脸包裹起来,温热的掌心透过来绵绵不绝㊣(4)的热气,她心底忽然觉得好安心。
  陈玉雪低着头,状似没有看到她们的互动,默默拧开门出去。
  于乐在于悦病房里呆了一阵,一面自己脸色不佳,说话不方便,一面怕影响于悦养病,说了一会话也就出去了。
  看陈玉雪垂头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抽着烟,她走过去,坐到她边上。
  “儿子呢?”于乐问。
  陈玉雪吸烟的动作顿了顿,习惯性地弹了弹香烟,淡淡地说:“在家里。”
  “我爸呢?”
  “不知道。”陈玉雪深吸了一口烟,皱眉吐出一个烟圈。
  于乐说:“听说别墅被法院收走了,后悔吗?我爸现在不过是欠了一屁股债的倒霉鬼,就算那笔被扣下来的钱都拿到手了,也只是刚够还债的,过不了从前那种好日子了。”
  陈玉雪噗地笑了,眯了眯眼睛,乐呵呵地说:“是啊,挺后悔的,真是瞎眼了,怎么就挑了你爸。”
  于乐也笑,侧头看着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虽然打扮得不如从前光鲜亮丽,举手投足间,那股妖媚姿容倒是不曾改变。
  “雪姨,你在我们家这么些年,我爸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也清楚,他无非就是想要个儿子,想了二十年,几乎走火入魔了,上次我那样说,不是有意针对你,我知道,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他总是要生出个儿子才肯罢休的。只是我妈那样为他,我真替我妈悲哀。”于乐自嘲般笑了笑,陈玉雪眯着眼吸烟,薄薄一层烟雾后,她眉眼微敛,神色朦胧。
  “我爸人不坏,这会儿得了儿子,该是心愿以偿,他以后会好好待你的。”于乐靠到椅背上,抬头看着天花板,“既然儿子都有了,那就这样吧,好好跟我爸过吧,日子可能清苦了一些,到底还是要过的,孩子还这么小,无论没了爹还是没了妈,都是可怜的。”
  ☆、第一百零五章 她骗了你
  陈玉雪笑了笑,弹着烟灰说,“听你跟我说这些话,感觉还真是奇怪。”
  于乐淡淡地笑,站起身来说:“谢谢你照顾我姐,我姐身子不好,麻烦你了。”
  说完,于乐也不打声照顾,兀自朝前走开,陈玉雪在她身后说:“你为什么说这些话?你要干什么去?”
  于乐头也不回,“放心,我没事。”
  再见到戴伟乾,于乐心如止水。
  “先别生气,我前几天消失不见,不是要逃,是被人抓走了,你看,我为了逃出来,还受了不少伤呢。”于乐笑了笑,拉下围巾,指指脖子上还有手掌上的纱布。
  戴伟乾神色隐晦,仰靠在沙发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于乐接着说:“对不起,本来应该要做换肾手术了,可是我刚得到一个很有趣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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