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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裴七月答应把水琳琅送上回泰州的火车。
因为那天裴七月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演出,就托一个好友送水琳琅去火车站。那个人就是沈蔚蓝。
水琳琅觉得沈蔚蓝不是好人。因为他见到水琳琅的第一句就是,吆,你这个小家伙,这么小就知道千里寻夫了。
裴七月白了他一眼,说你瞎说什么呢。
沈蔚蓝笑,说我没说什么啊,你看你急成什么样子了。
然后沈蔚蓝就拉着水琳琅的手,说,小妹妹咱走。那样子水琳琅一直都记得,像极了一直大灰狼。水琳琅一直想把自己的手给抽出来,但见裴七月无动于衷的样子,有些心冷,便乖乖放在沈蔚蓝那只大尾巴狼手里。
很久以后,水琳琅都忘记沈蔚蓝的模样,却记得他指端的温度。他身上有种痞气,让水琳琅紧张。她记得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小家伙,对于裴七月来说,水琳琅似乎永远每那把吉他重要啊。
水琳琅只是瞪了他一眼,她是个冷漠的女孩子,对于沈蔚蓝的指手画脚她除了讨厌再也没有其他的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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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琳琅铭记着裴七月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很多时候,她闲来也拨弄着吉他弦,只是,在她的手里却从来奏不成曲调。突然怀念起过往的时光。那时候,水琳琅就是裴七月的跟屁虫。她永远在他的身后,不停的唤他,七月哥哥,七月哥哥。
只是,光阴在他们的头顶匆匆而过,那些往事最终被遗弃。
裴七月,大学生活是不是那么的风生水起,否则,你怎么能够忽视呢?忽视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大胆而突兀的行为?
沈蔚蓝每年冬季,圣诞到来的时候,总会给水琳琅寄一些小礼物。每一年是一盒水晶糖果。在小卡片里他写到,小家伙,我知道,三年后,在蔚蓝的青岛,我们肯定还会相遇。
原来,水琳琅喜欢裴七月,对一个陌生的沈蔚蓝都不是秘密。只是裴七月为什么不懂呢?
26.茱罗记
一、女祭祀
迟冰崖下,幽罗池边。我伫立。
衣袂飘摇,是记忆残余的梦?是热望压抑成的冰?我伫立。长长,衣袂飘摇。
微眉低,星目合,额伤的茱罗记血花般灿烂耀眼。他们说,这是命中注定。我守在幽罗池边。雕塑般的怅然,墨紫色的发散在夜风中,微眉低,星目合。
日复一日,看星斜月移。
月复一月,由草长莺飞。
年复一年,任春去秋来。
十年,百年,千年,我有不灭的形与神。他们说,这是命中注定。我守着幽罗池,幻界的圣坛。将所有的孤寂与落寞湮埋在迟冰崖的千年寒冰里,将所有的眼泪流入幽罗池水波澜不兴中。十年,百年,千年。
我是幻界的女祭祀。
寂寞如冰,死亡如影。
他们说,雾月,这是神的旨意,命数这般。
在是哪年哪月哪个时刻?我罩上了玄冰祭服,那墨色顺着我的皮肤蚀过,我的血肉,我的脉络。年老的巫师枯骨般的手指撂起我的发,她说,从此,你便消了名姓。知道吗?
雾月,雾月,你知道吗?从此你便无了名姓,你只是迟冰崖下,幽罗池边圣坛前的女祭祀。
我点头,如同圣坛上由命的牛羊。墨紫色的发从双肩散下,光色邪魅。
女巫师尖锐的指甲如闪电般划破我的额际。
温热的血流下,抚摸过我冰冷的眉梢,抽动的鼻翼,倔强的嘴角。红艳如斯。
她说,从此,这便是你的印记。
茱罗记,利刃这般的疼痛,血花这般的色泽。
我为此印记镂空成精致的膜拜品,死死钉在了迟冰崖下,幽罗池边。
这里是幻界最清澈的地方,永远沾不了战火。灵与神永远高高在上,耻笑着人世间的勾心斗角,杀戮无边。但灵神诸国的兵火纷争又有谁来耻笑?
我静静垂臂伫立。幽罗池边无静椰城的火光冲天,也无汲黯城的刀箭刃血。
幽罗池的圣水,又能荡涤了谁的灵魂?
我守着,灵与神在人世间的种种光环,兑现着世人的浮生挣扎的幻梦。一个个为他们打开,又看他们将一个个毁灭。
千百年如是。
只是,星月昏影处,谁又为我守驻。
迟冰崖下,我是生命之一,但非唯一。还有一位长年为我侍灯挑火的安隐婆婆。银发如霜。另一位是我的女侍。
我喜欢她法袍的颜色,激荡不安的红。
就是在我穿上玄冰服,印上茱罗记那天夜里,她碎碎的小步移到我身前,俯身跪下,用温热的水为我拭去脸上的血迹。她说,大人,我是影炎。
我穿过垂在眼前的发望向她,她盈盈勾首,笑,夺魄勾魂。我曾问过安隐,影炎是如何来到这迟冰崖下。
安隐不回答,只是将手置于胸前,然后向前,再向两边推开,那时,我才知道,安隐婆婆是哑的。我的眼角便微微一凉。
曾再汲黯城的时候,很多次同哥哥偷偷溜入父王的素心苑中偷看观望人事间民生民情的窥天仪,触目凄凉处,我便哭向父王身边。
挨责骂的自然是哥哥吉摩。父亲常责罚他去广林徒手劈磷云木五万株,不得动用法力。然后再用黯星术将五万株磷云木复活。
待哥哥一脸无辜的被督天法师带走,父亲便将我抱上膝盖。他温暖的手抚过我细柔的发,他说,雾月,我的小公主。你如何生得这般悲天悯人的心肠……
后面的话,我听不太多,因为哭得太累,便蜷在父亲的身上睡去,他将宽大精美的法袍袖覆上我小小的身体。
那天那地那森严的汲黯宫廷,不过一个慈父与一个幼女。一方天地,永无忧愁。
或者,真如他们所言,一切命中定数,梵天赐我这般柔慈心智,我本命属迟冰崖。只是迟冰崖下,除了安隐的哑,再无太多说我鞠泪的事情。
影炎问过我,大人,想汲黯城吗?
我抬眼望她,她赤脚立在冰雪处,红衣胜火,夺目,灿烂,又那么绝望,飘忽。尖尖的,小小的脸,如同这银装素裹的冰川一样毫无表情。
她见我不回答,可我想月移城。她细细的眉毛轻轻地抖,如同天空突来的雪花一样惊悚着。她转身时,一滴泪跌落,瞬间成冰。红色的衣襟在风雪中发疯似的乱舞,如同壁炉中几欲燃尽的火。
我的心抽抽地疼。
第二天,安隐面无表情地带我到迟冰崖的一面冰壁处。
一片血红扎入我的眼睛,若非玄冰袍极大的定身力,我想,我定是昏倒在这绝壁处。
我死命扯住安隐,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安隐白丝散乱,目光呆滞的摇摇头。
那一整天里,我跪在雪地里,看着那面冰壁。身着红衣的影炎,热烈如火的影炎被死死钉在冰壁上,赤红的血,润温着冰壁,又在瞬间冻结,无知无觉。冰壁上的影炎双目紧闭,七窍流血,嘴角有种迷糊却满足的笑。火红色的法袍依旧在风雪中歇斯底里的狂舞扭摆着。
雪花一片片飘落,如同天空撒向大地的冥钱。
泪水一点点的布满眼睛,我极力的睁大双眼,不肯让它们滑下。我想初见她时的模样,她碎步轻移,红衣胜火。她用温热的水为我拭去祭典时的血迹。她说,大人,我是影炎。
我也曾穿过垂在眼前的发望向她的脸庞,她盈盈勾首,笑,夺魄勾魂。
我想昨天夜里,影炎细细的眉毛轻轻地抖,她问我,大人,想汲黯城吗?
而如今,她的不容于迟冰崖下的火热连同她躁动的血液凝成了一滴红色的泪,嵌入我的心扉。
一片红影滕雪冰,岁寒如火势最盈。
惟怜崖际女祭祀,不若雪影可随风。
她说她想月移城。
二、迟冰崖
迟冰崖下的雪,密密地下。旧事就这么脆弱,不堪掩埋。
我静守着影炎,水晶棺中,她双目长阖。我本可以用法力将她收殓,但我没有。我仔细的用温热的布擦拭她布满污血的容颜。
长长的一段日子里,我未从移开自己的视线。我未在祭坛上登临,也未在圣水前观驻。更未同以往在漫天飞雪中一遍遍祷告。
突然间人事间的一切想与愿似乎都与幻界无关,冥冥中似乎没有什么神力,打开的梦想,终会为自己碾碎;打开了这个人的梦,势必毁了另一个人的梦;无有女祭祀,世人照常憧憬;有了幻界祭坛,人间仍存黄梁。庄周与蝴蝶,蝴蝶与庄周,开睁与闭眼的一瞬间。
我守着影炎,玄冰法袍积满白雪。我守着她,如同守着自己的尸体,臆想中,我一遍遍抱着自己的尸身哭。安隐在远处隐隐叹息。
雪越下越急,有些纷乱的味道,天幕中的墨色为这碎开的白玉所稀释,支离破碎。
翠绿色的光就这般绽开,四射的样子,毫不收敛。我并未抬眼,只是说,你来了。
她深深行礼,金黄色的长发在风雪中绵展着,美丽如歌。她说,是的,大人。
我转身,墨紫色的发因风乍起,额前的茱罗记火焰般灼亮,一束灵力射向她的臂膀,翠绿色的法袍长袖顿如无影。我看到了她臂上的紫砂记,如影炎的一般无二。这是她们的标记,可出入圣坛长侍女的标志。
我微微合目,茱罗记瞬间暗下。
她的脸兴奋的发亮,她说,怪不得幻界的迟冰崖戒备这般森严。有大人这般美好的女子在,哪路神圣不想……
我轻轻弹指,一粒雪球卡在她的咽部。
我已经惧怕,影炎莫名其妙的被钉死在绝壁上,没有任何预兆与警示,或许只因为在这神圣得几乎残酷的圣坛前,任何话语都是冒犯。
我突然想明白,安隐为什么是哑的。或者年岁历练,让她明白,迟冰崖下的圣坛,是死神的双眼,时时刻刻会眨动,死亡与生存只是一线之间。
影炎被我用汲月术葬在积积寒冰中,我不想每个夜晚都抱着自己的尸体哭。绿墨在眼前,她的眼中闪过无数地疑问与惊惧。但我不肯让她开口。
许多许多年后,我才明白,原来影炎与绿墨都是法力太浅,心性却太高的仙子。倔强冷艳如影炎,万不适合这毫无生气的迟冰崖。或许她来到此地,也是众人眼中的命中注定。而绿墨又太过好动与热诚,我不知道她是否能在此处枯守百年千年。安隐心已死,而我天生心肠柔,无所喜恶,不善予求。
绿墨经常在镜湖前为我梳头发,涎冰寒梳在她手中如同情人的手一样温柔。她说,大人,您的头发好顺好滑。
我冲她微笑,她竟高兴的不知所措起来。其实,我倒蛮喜欢她微微卷的发,金色的发如同汲黯城多米海的波光一样耀人双目。
她说,我终于明白陌衍为什么只有侧妃没有王妃了。
陌衍,陌衍。我的表情突然惨痛起来,记忆的潮水冲开梗塞的闸门,不着边际。
我怔地起身。涎冰寒梳噔地落地,粉碎。一片片碎屑刺入记忆的痛处。
绿墨不知所措起来,忙然跪地,她说,大人,我……声音哽咽得让人心疼。
我冲她笑笑,空白的可以。我说,绿墨你今夜到我房中休息吧,我想同你说说话。
绿墨应喏。
或者是影炎的死,让我多余的担心起来。我却实实在在不忍心看绿墨明天也惨死在我的面前。
那天夜里,安隐为我点燃房中的灯,便退去。
绿墨在我的床上,静静的看着帷幔层层,异常出神。
我不言语,她也不言语。整个夜里,我所有的灵力都聚在掌心,时刻待发,茱罗记在幽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