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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过头往文樱这边看:“你张望谁啊?”
  “没有。最近学业太重,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那就说定了,这周末吧。”
  “你别弦绷太紧,当心断掉。还有半年,别自己先垮了,”女生冲他摆摆手算是道别,“注意身体啊。”
  等文樱快走几步到男生身旁,他问道:“刚才躲什么?”
  “幸好没被看到。”
  男生追问道:“你怕什么?”
  “对不起。”女生还是自说自话另一套。
  “对不起什么?”
  “因为总和我待在一起,也被传染得孤僻了。”
  男生感到好笑:“没听说过孤僻还能传染的。”过半天正色道:“和你没有关系。以前我就不喜欢和他们闹,疲惫而且没意思,朋友都说能两肋插刀可我觉得真心的很少。虽然不喜欢,可是只有这样才算个正常状态,所以硬撑着去应对。我反倒觉得现在很好。”
  见女生又发着呆,邱翼侧过头问:“在想什么?”
  文樱摇摇头,声音有点生涩:“没什么。”
  在想着和自己作个约定。
  元旦通宵游园祭,如果能顺利在新年钟声敲响前的茫茫人海里找到邱翼,就一定要鼓起勇气对他告白。因为……
  ——遇见你,是我一生最美最好的奇迹。
  七
  其实文樱到底还是没勇气没魄力,给自己找了个最艰难的挑战。真正到通宵游园祭时要找个人还挺难。晚上十点,文樱好不容易排查完了操场区准备转战教学区,才突然意识到邱翼也是个活人,也会变换方位,又不可能定在一点等自己去找。
  想着有些泄气,看来告白就快要变成不可能事件了。
  文樱郁闷地在台阶处坐下,不远处一个跳动的人影运动轨迹有点奇怪,女生反复揉眼睛才发现不是自己的问题,是那个小鬼头。
  女生有些激动得失控了,完全没有顾及到周围的同学,大声喊道:“喂!喂!你等一下。”等回过神来,才感到羞愧。好在整所学校都泡涨在了节目气氛里,又吵又闹,即使大声喊叫也不会引人注目。
  不过小鬼头这次倒是听见了,乐颠颠地跑过来:“啊,是你,上次谢谢你!”
  “我没帮上什么。”文樱无奈地摊开手,“我自己也很没用。”
  “嗯,看出来了。”小鬼头倒是直话直说,在她身边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
  “不能告诉你。”
  “哎?”
  “我们鬼的名字是不好随便告诉人家的,你总乱叫的话我就会被定在原地动不了的。”
  “是吗?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邱翼告诉我‘名字是最短的咒语’原来是这个意思。”
  “嗯。他说的没错。是上次那个男生吧?”
  “是。”
  “你们俩挺般配挺好的。你喜欢他吧?”
  “啊哈?”鬼们都爱这样直指人心地谈话吗?文樱心虚得很,想胡乱掩过去:“哎,你小孩子不要操这份心。说了你也不懂。”
  “什么小孩子?你别看我这样。我死的时候还没有这学校呢!”
  文樱这才反应过来:“啊,忘了!这么说来你比我大十多岁呀。你是怎么死的?”
  “去海边游泳遇上台风给溺死了。”男孩说得轻描淡写。
  “噢,我还以为和这学校有什么关系。”
  “怎么这样想?”
  “因为总看到你在学校里晃呀。”
  文樱此话一出,小鬼头立刻变了脸色,沉下来拉得老长:“我就恨你们学校!”
  “为什么?”
  “把我的坟给压住了。”
  文樱被吓了一大跳:“是吗,早前我确实听说学校以前是坟场,不过还以为是谣传。因为每个学校都有类似的传言。”
  “鬼之所以在人类世界瞎逛不赶去投胎多半是因为心有不甘,有非常强烈的愿望没实现,我的情况有点特殊,也不能算完全特殊,那石头成天压着我,移不走它我也不甘心。”
  “文樱笑起来:“你的‘强烈愿望’还真容易实现。那就移走它呀。”
  “你说得容易,我死的时候这么小怎么可能搬得开?”
  文樱停住笑好奇:“哪块石头啊?”
  “就那写了字的一大块呀。”
  指了半天,女生还是没想明白是哪块,小鬼头索性扯着她直接往校门走,快到达时文樱才翻然醒悟过来:“噢,是写了‘尊师重道’的那块啊。我帮你吧,我觉得这我应该移得开。”
  文樱从来没有高估自己能力的情况,这次也不例外。很轻松地就把石头往旁边的草坪上挪了一些。
  小鬼头看上去比先前高兴不少,可还是变得有点奇怪。文樱伸手去拉他,准备带他回去,却扑了个空,从身体里穿了过去。女生吓得不自觉后退了两步:“你怎么了?”
  小鬼头倒还是挺开心:“没怎么呀,准备回去了。”
  “回去?”
  “我的愿望不是实现了吗?总算松了口气。”一边说一边身体越来越透明。
  这倒也是,虽然是好事,可文樱还是免不了伤感。
  知道他最后完全不见,消散在黑漆漆的夜空里,女生才从怅然中回过神来。
  一定要去找邱翼。
  一定要找到他。
  我也不想留下遗憾,也不想死后心有不甘。
  八
  也是无意地往上方一瞥,带了点“郁闷地望天”的意思,在年末的最后五分钟里,文樱看见了在四楼倚着栏杆和同学聊天的邱翼。
  一瞬间,整个世界忽然寂静,没有一片弦音。
  所有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光在空气里流窜。
  好像全都是从少年的脸上喷薄而出的暖意。虽然距离很远,可是凭借往常每日每时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对他的了解,深知他说话时的每个神色、每种语气、没出停顿,了解关于他的一切,就像他了解关于自己的一切。
  他曾把通灵师最重要的名字告诉自己、意味着自己是他愿意保护的人。他会在认真思考后说“你想得没错”,而不是随便嘲笑自己为另类。他仅仅一个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就让人感到温暖,他想说的话就算不开口,自己也能用心体会。
  是这样的人。
  是只要和他在一起时间就仿佛停止的人。
  是整个世界上唯一在乎自己也是自己最最在乎的人。
  是一定不能错过的人。
  文樱深吸一口气,穿过教学楼中间的天井跑向甬道,顺着甬道一路奔进教学楼,可是,却在门口处听见了那几句零碎的对话。
  “压力大得都想跳楼了,高一、高二的人还玩得这么happy,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女生大声地感叹道。
  “上上届我们学校不就有个人受不了落榜跳楼了吗?”
  “什么呀,她是被f大录了以后跳楼的,天晓得怎么回事。我看是神经错乱了。”
  “哎,是吗?不是落榜吗?叫什么名字来着?”
  “什么樱啊。哦,文樱吧。”
  “……”
  文樱顿时僵在了原地,再也迈不出一步。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整个人陷进麻木里,过很久才逐渐感受到了无情的钝痛。一动也动不了,只剩下冬季呼啸的风声在耳畔回荡。
  他说过,他们都说过,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生前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关爱,死后也同样没有。在学校,在家,在哪里都是被漠视地存在。
  那纵身一跳的转折作用力太微薄,以至于因为怀着那仅存的一丁点对奇迹的期盼,竟把它彻底忘记了。
  如果认真思量,这段温暖的梦境其实漏洞百出。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拥有超能力?
  如果没有死,如果晚生两年真的和他成为同学,如果当初遇见了与自己灵魂能产生共鸣的人,即使没有超能力,原本也是可以很幸福很快乐没有遗憾的。
  如果的事太多。不甘心,非常非常的不甘心。
  九
  ——我以为,我遇见你,是最美最好的奇迹。
  ——其实它只是奇迹的碎片而已。
  梦境的结局。
  洋溢着节日氛围的校园中,谁也没有看到,而唯一能看到的人也没有注意到——有个女生抱膝蹲在地上,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烟花在天空中开出绚烂却转瞬即逝,庞大的喧嚣声伴随着零点钟声的敲响翻天覆地,彻底湮没了那本来就微小得几乎无法捕捉的啜泣。
  55.未到花开时
  谷雨头顶着破草帽牵着牛在小丘上来回乱逛,远远地看见月英穿过风扬起的沙尘一点一点变大,越走越近了,身边多出了一群猪。兴许也看见了谷雨,月英露出洁白的牙齿,因为脸黑,就显得越发白了,她扬了扬鞭子,很神气的模样,算是跟谷雨打过招呼。
  “谷雨,今年你还不上学吗?你可比我大一岁呢!”
  “上学有啥好,天天在外面玩多开心!”嘴里这么说,谷雨心里好像还是给人狠狠地戳了一下似的。看着小伙伴都去上学了,只有她还在外面晃悠,形单影只。
  “刚才我从你家门前过,见我们刘老师进去了。说不定开学时你也要来上课了。”月英在平整的小丘上坐下,一群猪都拥到谷雨身边,仿佛认出她,和她很熟似的。
  “……”谷雨什么也说不出,只低头揪着猪尾巴。月英家的猪都是黑色的,乍一看像群巨型耗子。
  “要上学的话,谷雨你姓啥?”谷雨不说话,月英反倒喋喋不休起来。
  “想姓啥姓啥!”谷雨举起鞭子在身边的槐树根上狠狠地抽了一下,地上好一些嫩草被抽断,细碎地扬了起来。她拽着牛,“我要回家了。”语气不容置疑。
  说是要回家,却情不自禁地来到小河边,岸边的蒲公英风一吹花絮就落了下来,汹涌成一片,顺流飘下。谷雨看着,觉得自己的烦恼就像这花一样,洋洋洒洒。谷雨摘了片叶子吹起来,可不知怎么吹得没有平时好听了。扔了片叶子就这么坐在岸边,看了很久很久,夕阳渲染开来,谷雨的裤脚管也给河水濡湿了。站起身拍一拍手上的尘土,“阿牛,我们回家吧。”牵着牛就走。
  远远望见自己家旧得滑稽的小屋,刘老师从里面出来,像一只鹅黄色的蝴蝶从里面飞出来,相比之下,送客的妈妈就土气多了。谷雨一路注视,年轻的老师走在田埂上,鹅黄的连衣裙在风里飞扬起来,说不出的轻松。那只欢快的蝴蝶渐渐地飞舞啊飞舞,风又在她身后扬起一阵尘土,等尘土终于散开,蝴蝶已经小得看不见了。
  栓好牛进了屋,突然心情也变得逼仄起来。
  “谷雨啊,去洗个手来吃饭。”漆黑的灶台边传来外婆的声音。两个舅妈也各忙各的。
  “妈呢?”
  “喂鸡去了。”
  “大舅二舅呢?”
  “就要回来了。”
  正说着,妈进屋了,看了看谷雨,什么也没说。
  吃饭的时候,谷雨又朝妈看了好几眼,说点什么吧,说点什么吧,妈。可是妈就当她是空气一样,不停地和二舅讨论地里的事,只不过偶尔给她夹两筷子菜,眼睛也一直没有看她。直到吃完了,也只字未提刘老师来家里的事。谷雨觉得索然寡味,饭也没吃多少,把妹妹小雪抱出来喂了饭,早早地上阁楼睡去了,却始终没有睡着。
  黑暗里透过紧挨着屋顶的一扇小木窗往外望,没有星星,只有一棵梧桐,叶子宽厚,遮住了仅有的一小块天。谷雨突然想起,其实春天梧桐也是会开花的,有时粉红色的梧桐花落了一地,像一个个小喇叭,为什么这些小喇叭从来没有飘进木窗里的阁楼?
  身边的小雪睡得香极了,有细微的鼾声,可越是这样,谷雨越睡不着。脑海里总有一只鹅黄色的蝴蝶飞来飞去,搅得人心慌。楼梯上传来“咯吱”声,妈妈弓着腰上来,黑咕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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