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29
意帮他熬了点粥,又匆匆下楼去附近的药房买消炎药。
他喝完粥,等了好久却没见她回来,站在客厅的窗前往下望,却见她蹲在花坛边,不知在干什么。看了好一会,才看见草丛里晃过一团灰白色的毛发,原来是在喂流浪狗。从17楼望下去,只看得到她那颗小小的头,在草丛中晃来晃去,不由想起奥利,只觉得有趣得紧。
阳光那么好,她的光芒却远胜过阳光,直直地落到他眼里。明明隔得那么远的,什么都看不见,他却分明能感受到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根线条,在心里柔软起伏,缠缠绕饶,无休无止……那是否就叫做牵绊了?心里紧了紧,突然回过神来,想起除夕那天的话,心绪仿佛是黑夜里原野上的列车,在苍茫间奔驰,却始终通不过那条隧道,无法预知下一站是否有阳光……
感情多了,借口就来了,他不想要麻烦,可是她真能为他一心一意,为他无所顾忌吗?
他那颗作祟的智齿,比想象中的严重,第二天便肿的引发了低烧。硬被她拉到医院去,因为他讨厌呆在医院,最后只能拿了一堆药水药片,带回家给他打点滴。
直到帮他插针的那一刻,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讨厌住院了,竟是害怕打针,搁在她手里的那条胳膊僵得像石头那样,闭着眼睛不去看她手中的针。
她笑得乐不可支,朝他晃了晃针头,难得抓到了他的一个软肋,不吓唬吓唬他岂不是太亏了。
笑得愈发不怀好意,又故意叹了口气:“一个大男人,还怕打针……”
他面子上实在过不去,口气也变得凶恶起来:“你打不打啊,不打我要睡觉了。”说着,缩回攥在她手心里的手,伸到被子里。
她有意笑话他:“还不如三岁的孩子,我们医院的小朋友可坚强了呢,打针从来都不哭的。”
他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要不是现在脸肿的张不开嘴,估计真要跳起来咬她一口了,琢磨着她的话,给自己找借口:“还不是你们医院的护士,专业素质一点都不过关,老是扎不稳,你连续扎五针试试,是个人都会怕好不好。”
她倒觉得是他自己的问题,一紧张带着人家护士也紧张,再加上是院长的儿子,下手更是谨慎,紧张了,自然手抖了……
于是跟他装糊涂:“还有这回事?说不定是你魅力太大,人家小护士跟只顾着看你,忘了看针了……”
他被她的无中生有噎到,只能辩驳:“还不是专业素质太差……”
她见他放松了些,想了想,换了个对策,乘胜追击:“看你现在的脸肿的跟猪头一样,出门恐怕都要吓到别人,为了你的面子着想,还是乖乖打针吧。”
他寻思了半天,到底是要面子,终于从被窝里伸出手来,却依旧别过脸去,不敢看这边。
她下手很快,动作一气呵成,倒真没弄疼他。她也是乘机逗他,倒没有笑话他的意思,帮他调了一下点滴的速度,又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下,笑盈盈地问他:“席向晚小朋友想吃什么,姐姐帮你做?”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这小妖精,蹬鼻子上脸,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嘴上没说,心里却暗暗较劲,等我这颗牙长了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终究是气不过,伸出那只空着的手,用力揽住她,凑到她耳边,轻轻吹气:“我想吃你。”
她柔软的指尖沿着他的额头往下,停在他肿起来的脸颊上,指腹感觉到他皮肤下因低烧涌起燥热,轻叱了声:“都这副样子了还这么不正经,活该受折磨。”
他无声地笑了起来,怕牵动嘴角,动作不敢太大,抓了她的手贴在脸上,她的手指冰凉,倒是减轻了一些燥热和痛楚。
她长过智齿,知道那种钝钝的痛楚,到底是不忍心看着他难受,拿了湿毛巾帮他散热。他静静地望了她一会,烧得昏昏沉沉,终于闭起眼睛睡着了。
智齿事件倒是顺理成章地促成了他们的同居生活,整个春节除了回家的那两天,基本上在他家里耗过了。又要上班又要抽空照顾他,几天下来两个人都清减了不少。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娇贵,长颗智齿折腾成这样,打针吃药效果都不明显,直到完全长了出来,才算彻底退了烧。上班时看病人脸色,回来还要看他脸色,真是心力交瘁,疲倦不堪。吃完晚饭收拾好,洗了澡,常常一沾枕头就睡着。他却是白天睡多了,晚上精神好的很。自个不睡,还要骚扰她。又困又累,却实在不是他的对手,躲不过他的温柔陷阱,免不了要被他攻陷。男女之间扯上了身体的关系,自是一笔糊涂账,牵牵绊绊,再纠葛不清了。
在他怀里,睡眠质量却反倒高了很多,暖暖的怀抱,少了很多噩梦。偶尔半夜醒过来,室内微暗,借了床头的一点灯光,看见他熟睡的容颜,呼吸均匀平整,眉头依旧微蹙,消肿的脸恢复了平日的清俊,指尖轻轻抚上他的眉,心底暗叹,这可是她喜欢着的男子啊,喜欢了那么多年,现在她终于离他这么近,却仿佛又那么远,幸福握在手里,只怕握不住……心头闪过那些尚未完全苏醒的惶惑,渐渐往下沉。忍不住攀上他的肩头,头枕上他的胸膛,隔着肌肤和骨骼,听得见他健康有力的心跳,以及血管中蓬勃张扬的生命力,用力吸了口气,调整呼吸,让自己的心跳,渐渐与他合拍。
她猜不透,她也不敢猜,所以只能以这样卑微的方式,离他的心近一些,再近一些,让他们的心意,在此刻调整成同一个步伐,这样齐头并进,这样琴瑟和谐……
在你身边并不算永远(2)
叶念琛的作品《十分爱》里面,邓丽欣曾说过这样一句话,“这个世界,什么都是障眼法,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真实的,你没那么幸运看得到。”
下了班坐地铁回家时,在车站内看到电影的大幅广告牌,突然想起这句话。脑中闪现前几天跟周思妍一起吃饭看到的场景,心头变得麻麻的,找不到情绪的出口。
商场里沈滟初甩下席向阳大步走开的背影,成为眼里一抹无法抹去的风景,她看着那个一向温和阳光的大男孩那么伤心地站在原地,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自己。原来金童玉女只是别人口中津津乐道的光鲜,原来努力去爱的那个人是那样委屈和不安。
一切的起源,是不是因为爱从来都是不平等的,谁先爱了,谁就输了……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障眼法,或许甚至包括他们的关系。触摸到的未必是真实,真实的,你未必能够触摸得到。
列车进站,呼啸而来的风迅速吹起她的发,凉意一点一点卷起,弥漫了荒芜的思绪,随风飞舞。开门、上车、拉扶手、茫然地望向永远只有墙壁的窗外,她迅速恢复成麻木不仁的顾依波,那个苍茫无措的自己,被她留在了原地,她不敢回头去看,只怕看不起那样的自己。
他们现在,算什么样的关系?
像无数半同居的男女朋友一样,各自忙碌的工作,偶尔的相聚,工作日他会留在她这边过夜,休息日偶尔去他那边。相比起她这个廉价窄小的公寓,他的住所明显要好得多。她喜欢清净,倒是爱赖在他那儿,在小茶几上泡壶普洱,搁本书,慢悠悠地翻过去,看乏了就看窗外的湖光山色,或是拿了沙发上的垫子去阁楼上躺会儿。她喜欢狭小的空间,会有幼时秘密基地的那种乐趣,可以在里面肆意得发呆,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什么都不用管。那是相对于跑步而言,一种安静的自我宣泄。
他的工作忙碌了一些,难得甚至会熬夜准备材料。不过他通常效率奇高,不用熬多久,反倒是她倚在沙发上翻书,听他在笔记本上敲着键盘,时钟滴滴答答地走过去,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他为此还常笑她,就她这效率,还考什么研呢,别自个找罪受了。她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只闷头看书,却被他一把夺了过去,催她去准备宵夜。
他真是大少爷脾气,今天饺子明天饭团,变着花样找她麻烦,她困极了罢工,只把湿漉漉的手往他意大利手工衬衣上蹭,他怪叫着捏住她的手把她往外拖,两人推推嚷嚷地只得上了车去外面吃。
倒是又遇上席向阳和沈滟初,正吃完了出来,这会正常地跟没事一样,要不是那日战况太激烈,再加上周思妍的旁证,她真不敢怀疑他们之间的和谐美满。她还是第一次正正经经地跟沈滟初打了个照面,浅栗色卷发,自然地垂散在肩头,仿佛开出的大丽花,铺陈在粉色薄羊绒坎肩上,勾勒出一张小巧精致的脸,看向她的那双眼睛生动无比,睫毛轻眨,闪烁出薄薄的雾光,真真正正叫波光潋滟。她晃一眼望过去,明明没见过的,却只觉得眼熟。
席向阳大概是刚做完手术,神色有些疲倦,只象征性地朝他们笑了笑。她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偎在席向晚身边静默不语。他们兄弟不和,她没必要凑热闹。席向晚的反应意料中的淡然,扫过去的眼神竟还有些冷,大厅里明明人来人往,他们这边一时竟然气氛冷场。琉璃宫灯下,抬眼时,却见沈滟初细细琢磨了她一会,然后轻笑了声,拉着席向阳步态优雅地走掉。
她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竟是愣着出了会神,心不知摆到了什么位置,任由他回头牵着她往前走,走廊弯弯曲曲,灯火明灭,百转千回之间,一时竟不知道身在何处……
周思妍辞职后,一时还没人过来接替,她又开始带校医学院实习的学生,工作量顿时加了一倍,几乎天天加班,忙得焦头烂额,嘴上都起了一圈泡。难得有天正常下班,席向晚过来接她。上了车把包包往后座上一扔,靠着座椅就要睡。他俯身过来帮她系安全带,捏了捏她瘦的几乎没有肉的脸颊,不由地心疼:“怎么累成这样?”
她累得连眼睛都不像睁开,只闭了眼说:“忙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下个月会有人调过来,到时就轻松了一些了。”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凑到她耳边:“要不要换个岗位,文职之类的,薪水高工作又轻松……”
她睁开眼来,对上他似是好意的视线,摇了摇头:“清水衙门,我不去。”
他哧了一声,放开她:“你这自讨苦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不舒服,却是别开脸,闭上眼睛没理他。两人一路无话,她渐渐睡了过去,醒来却是在超市门口,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开口问:“不是去吃饭吗?”
他熄了火,没转头,只说:“去买菜,我想吃你煮的。”
她睡了一会,精神好了些,知道他又心血来潮,对他的提议倒也没反对,转身去后座的伞桶里找伞,摸了好半天,却没找到,不由问他:“我放在车上的伞呢?”她明明放了两把在车上备用的,没想到一把都没找到。
他回头瞥了一眼,没多大反应,想了想,淡淡地说:“上次借朋友车,可能下雨借走了吧。”
她看了他一眼,回头从包包里拿了把伞,没再说什么。
倒是两人在一起后第一次一起逛超市,原本算得上柴米油盐的幸福,却被这糟糕的天气弄得情绪败坏。她提着篮子去了蔬菜区,心不在焉地挑挑拣拣,竟不知道选什么好。回头问他:“你想吃什么?”
他同样有些心不在焉,随意扫了一眼货架上刚淋过水碧生生的蔬菜,说:“你挑吧,我随意。”
她不由皱了皱眉,他吃东西一向讲究,现在说随意,到时又这个不吃那个不好,到头来麻烦的又是她。挑了挑眉问他:“西蓝花行吗?”
“嗯。”
“芦笋呢?”
“可以。”
“还要什么?”
他又往下扫了一眼,指了指第一层大捆的西芹:“这个。”刚说完,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对她说:“这边太吵,我出去接个电话。”她点点头,拿起菜放进篮子里,盘算着菜式,往肉类区走去。
买好东西,没等到他过来,环视了一周也没看到人,讪讪地排队结账。没料到后面有人搭上她的肩膀,熟悉的气味包围上来,偎在他臂弯里,突然莫名的安心。
结了帐出来,上了车,把东西扔在后座上,他突然说:“晚上朋友有个聚会,硬要我过去,不能陪你吃晚饭了。”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