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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真是大兵压境,你们巴山野战军造反派真威风呀!”远清吼着。
  “我们这是在抓走资派、抓反革命分子!”
  “哪个是走资派、反革命分子!”
  “就是躲在你们家的王伯成、苟端太……”
  “你们说他们是反革命分子,有证据吗?经过法院审理了吗?你们说他们是反革命就是反革命吗?”
  “魏远清,你不要以为你是解放军干部了不起,你敢保这些走资派、反革命分子,就是破坏*,你就是反革命!”
  说着,造反派们又朝天鸣起枪来。
  这时,只见远清一跃而起,几个跟斗翻到了那机枪手面前,一个扫膛腿将其扫翻在地,抓起轻机枪朝地上扣动了扳机,“哒哒哒”,五六十发子弹打在芍药地面的泥土里,那机枪手脚跟前的泥土乱飞,吓得这帮造反派个个浑身哆嗦着。
  “你们一个个站好啦!老子在战场上打印度侵略者时,那机枪朝我扫射,老子眼都没眨一下。你看你们这一个个熊样儿,听到枪响,一个个像筛糠样的,还是巴山野战军造反派呢!我实话告诉你们吧,党中央、毛主席最近下达了最高最新指示,派出人民解放军大部队,收缴你们这些造反派手中的枪,结束武斗,恢复全国治安秩序。你们这些枪是从部队抢出来的,你们用这枪打死了多少解放军,打死了多少革命干部和群众,今天我首先缴了你们的枪,免得你们再残杀无辜!都给我滚!!”
  话音刚落,那20多个造反派像丧家犬一样,提着枪跑了,比兔子还跑得快。
  “远清回来了,魏远清回来了!”
  “王书记、阎区长、苟特派员你们吃苦了,受惊了!”
  “哎!我们这一大帮人拖累你们了,连累你们魏家了!”
  “不要客气了,你们都是从解放前走过来的地下共产党员、红军战士、革命干部,都是大好人。昨天,我母亲搅乱大会救你们的事,昨晚在县城传得闹热极了,我听了特别高兴、开心。现在党中央、毛主席作出了最新指示,我们解放军马上开始缴造反派的枪,制止武斗,恢复全国秩序,你们的人身安全有保证了。”
  “感谢你们!感谢你们这个革命军属大家庭了!”
  “*”最乱,武斗闹得最激烈的时候,我们家成了走资派、右派分子、现行反革命分子的保险箱、保护伞、避难所。区里、公社的头头脑脑、学校的校长、老师们,不少人在我们家里躲避过。直到1970年秋,党中央决定,派出人民解放军平息武斗,收缴造反派手中的枪支弹药,大部队来到我们区里,武装起来的造反派才缴枪散伙了。
  1970年秋,学校开始复课闹革命了,逃得无影无踪的老师们又回到了学校里。那时,我开始上初一了,一门心思地念书,我的愿望是要上高中、考大学,为了魏家的兴旺发达,我埋头苦读着,向着远大的理想目标一步步前行着……
  第  十  二 章
  狂风暴雨般的*运动,还在进行着,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只不过造反派们手中的枪被收缴了,整天冲冲杀杀,打死人的局面终于被控制住了。飞机在天空飞着,散发着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小组、中央军委关于制止武斗的传单,令那些占山为王的造反派们限期缴枪。
  (一)
  能够快速平息武斗,结束随意打死人的混乱局面,这得归功于人民解放军的功劳。
  “*”的胡闹穷折腾,把国民经济拖进了崩溃的边缘。在城里、农村,仍然是开不完的批斗会,只不过是文斗,不再搞武斗了,不再把走资派们捆起来、吊起来斗,不再对他们进行残酷的折磨,他们不再受皮肉之苦了。
  那时,市场萧条,物资匮乏,缺煤油、白糖、猪肉、布匹、粮食,这些东西都要凭票才能买到,竟连火柴都奇缺,农村人只好回到那钻木取火的原始时代。
  “深挖洞,广集粮,不称霸”。毛主席的最高最新指示、*副主席的一系列最新指示传达后,中国大地好像“山雨欲来风满楼”,大有要打大仗的紧张局势。
  农村粮食普遍减产,人们又回到了一天只吃两餐饭的年月。粮食丰收了,首先是交公粮,储存战备粮,其次才是给各家各户分得并不多,一年不够吃、青黄不接的粮食。
  我们生产队里有那么一个姓罗的造反派小头目,因为众所周知,可以理解的原因,就不写他的原名,叫他“罗成龙”算了吧?
  罗成龙是个好吃懒做的中年男子,大约三十七、八岁,家里穷得叮当响,冬天穿着一件露着棉花的破棉袄,腰间总是捆着根稻草绳,家里的被子连一块布都没有套着,晚上就靠那床又脏又臭,像团油渣儿的黑黑棉絮睡觉。
  此人特别嘴馋。哪家杀肥猪,他去守着望着,直到赖着吃一餐肉后才离去。生产队里家家户户有个什么红白喜事、过生日,他便赖在人家屋里不走,直到酒足饭饱后,他才回到自己那四壁透风的穷窝窝里,他才不管自己的妻子儿女呢!
  此人爱说爱闹事好造反,经常溜到人家房檐屋后听墙角,只要哪家人议论对*运动不满,听人们说“如今这过的啥日子,啥世道,*再这样闹下去,我们就又要回到三年自然灾害那饿死人的年代去了!”
  只要听到这些议论,罗成龙便在那阴暗角落里蹿出来吼道:
  “你们在说啥子?说啥子?胆敢反对无产阶级*!你们这是反革命言论。走!跟我到区上革委会去说清楚!”
  山里人总是那么老实巴交,生怕招惹是非,便客客气气把罗成龙请进屋来,赶紧从墙壁上割下几块猪油或几片腊肉,给他煮一碗面条吃了后,事情才了结了。
  人们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喳吧口”。意思是好说好闹事。对于这个癞皮狗,谁也惹不起,也不敢惹,怕招惹是非。
  一天下午,在我们生产队的打谷场上,罗成龙又疯着闹事了:
  “生产队的粮食堆满了几大仓库,我们快要饿死了,为啥子不给我们分粮食。社员同志们打开粮仓抢粮啊!”
  那时,我父亲是生产队的粮食保管员,一斤一两的粮食都要经他的手过秤入库。社员们家家户户分得的粮食也一一经过他的手来秤。
  “你敢煽动社员抢粮?你这狗日的胆子不小塞?你真要敢抢战备粮,老子今天就拼出这条老命也要把你打个半死不活!”父亲吼着。
  罗成龙一辈子怕过谁?只有他惹别人欺负他人的份儿,从来没有人敢惹过他。
  “我今天就要带头抢粮,咋地,看你敢不敢打我!”说着,罗成龙用木头撞开了粮仓保管室的门,提背篼装粮了。社员们一个也没跟他去抢。
  “你个狗杂种!还真要抢国家的战备粮!”父亲怒发冲冠,提着八斤重的铁秤砣冲了上去,“咚咚咚”地死劲打在他背上。
  “哎哟哎哟,打死人罗,打死人罗,军属仗着他两个儿子在部队当兵,欺负我们贫下中农,打死人罗!!”
  “老子今天打的就是你这种好吃懒做的家伙!”
  罗成龙在地上哭着闹着滚着,上百男男女女的社员们笑得死去活来。
  “罗成龙有今天,那是平时作恶多端,该遭报应!”人们议论着,笑着。
  “我要去区革委会告你,要把你抓起来!”他捂着疼痛的腰,提着背篼一跛一拐地溜了。
  至于罗成龙去没去区革委会告状,革委会将怎样理抹我父亲这位军属老太爷,他罗成龙也不屙把稀屎照照自己。
  我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遇弱不欺,逢恶不怕的人。他爱家爱国爱集体,对共产党的感情特别深。生产队里的“秀才”张朝鲜,曾经写过一篇人物通讯,专门介绍的是我父亲这位模范军属老太爷,达县地区的《通川报》、《四川日报》、四川人民广播电台还报道过呢!
  (二)
  这一年的秋天,母亲又给我们生了一个妹妹,取名叫魏远红。值此,母亲生了我们九个儿女了,可还是没有获得“英雄母亲”的光荣称号。
  “生、生、生,就晓得不断地生!不知生这么多做啥子?大人一辈子受苦受累,儿女们也过不上好日子,越生越多,越多越生,越生越穷!越穷越生!”大姐远贵“叽叽咕咕”地发着牢骚,但就是不敢当着父亲母亲的面说。
  是啊,人口多了,这么大一家子,生活过得非常艰辛。就说穿衣服吧!往往是大的长大了,短小的旧衣服穿不得了,小的就穿。我是四个兄弟中最小的一个老幺,三哥远和当兵走后,我才高兴呢!他的衣服就全归我穿了,虽说十五、六岁了没穿过棉衣棉裤棉鞋,但多加几件旧衣服,年复一年地度过了冰雪覆盖的寒冬。而且还没生过一场大病。穷人家的孩子就这么苦,命贱。
  儿女多了,父亲母亲整天没日没夜的累呀累,有时要做个啥事,父亲本来是想叫我的名字,可他嘴里喊着“远贵、远清、远生、远和!”
  “他们都没在家,你到底要叫哪个嘛?”我问着父亲。
  父亲使劲地拍着自己的脑袋说:“我喊的就是你!”
  “我又不是狗儿猫儿猪儿牛儿,我是远林,也有我自己的名字嘛!好像我就不是人,当我不存在!”我极不耐烦地回敬着父亲。
  九个儿女,虽说二妹远碧早就死了,可九个儿女的名字时时刻刻装在父亲母亲的脑海里。一忙起来,他们急得叫我们兄弟姐妹的名字时,脑袋总是断路,张冠李戴。
  转眼间,三妹远涛也上小学了。每天我要带着她,接她上学放学,遇到下雨下雪路滑,还要背着她去,背着她回来。我小时也是这样,是二哥三哥背着我去上学放学。这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们出生在魏家?谁叫我们是兄弟姐妹,有那种割不断的骨肉亲情。
  我们兄弟姐妹数十年都很团结,不像有的家庭那些儿女,动不动就吵就闹,大打出手。但我们有时也难免自私或打架。
  有一次,我们从鸡窝里捡了个鸡蛋,大哥远清用针把鸡蛋刺了个眼说:
  “远生远和远林,你们仨兄弟先用嘴喝鸡蛋,你们喝够了,剩下的就归大哥我把它吃了。”
  我们哥仨轮流地喝着吸着,可怎么也吸不出什么东西。最后大哥把那鸡蛋碰破,他一口将蛋清蛋黄喝进肚里,我们这时才方知上了当。
  农村南瓜多,丰收时节,堆满了屋子,我们每天煮南瓜饭后,把南瓜籽一颗颗晒干存放起来。有一天,我们四兄弟炒熟南瓜籽的后,大哥用秤一一分成了四份,每人二两,但我和二哥、三哥都觉得大哥的二两南瓜籽比我们的要多出近一半。为此,我们四兄弟吵着闹着。
  大哥太狡猾了,我们哥仨上当被他蒙骗了。
  一次我和三哥打架,我人小又矮,打不赢他,便使劲把他推到了墙壁上,墙上钉着的那颗又粗又长的钉子顿时把他脑袋扎出了血洞,鲜血从他头上喷射出来,可把我吓惨了。父亲赶紧用芍药粉给三哥止血包扎着伤口。
  “你是哥哥,他是弟弟,你为啥子要跟他打架?活该!往后我再看到你们兄弟打架,不管有理无理,我都要把你们往死里打!”
  父亲吼着。从那以后,我们兄弟姐妹再没打过架。
  (三)
  我上初一了,大姐远贵还在离家三十多里地的曲宾公社一个高高的山村里教书,她教的是语文和音乐课。大姐的大儿子蒋通经常生病,大姐把电话打到区里邮电局来,他们一旦给我们家捎口信说叫送什么药去,这跑腿的艰巨任务就落到我头上了。
  一天下午六点,我刚放学回家,母亲就给我说:
  “你赶紧给你姐姐送药去,蒋通病了,说是高烧几天了,一直不退!”
  “这么晚了,一路上狗多狼多,到处都是坟地我害怕,不去不去,打死也不去!”
  “你今晚必须去,不去我就要打断你的腿!这里面包有芍药、大黄、金钱草,叫你姐姐给蒋通熬成药汤喝,清热解毒退烧,他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父亲吼着。可我想起一路上那荒山野岭,心里就害怕,看到严厉的父亲,我又不敢说“不”字,只有委屈地眼泪直往下流。要是三哥在家多好啊!要是二哥二嫂、大嫂他们不去修水库,在家多好呀!就该他们去跑这趟夜路,去面对那些嚎叫的狼。
  “幺儿听话,妈给你一角钱,用八分在街上买个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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