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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步的距离,
月涟漪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竟然没有加入战局。
寡不敌众。
君凰的速度已经不如先前灵活。
温舒拽着帘子的手用力到青白,目光片刻不离那人。想开口叫他走,可是不能,他现在出声只会叫他分心。
怎么办,怎么办?让君凰走,他会听吗?让李睿停手坐以待毙,可能吗?这一次,他是真的进退维谷,骑虎难下,他也不知所措。一直不停歇的闷痛又随着他激愤的心绪而暴躁起来,化作撕扯剧痛。他体内饲养了一条毒蛇,蛇慢慢长大,庞大的身躯使劲地往外冲,淬满了毒汁的牙齿狠狠咬下。
温舒倚在车厢口,身子止不住地下滑。
“温舒!”君凰眼角余光一掠而过,稍一分心,一把青光匕首深入肩胛。
“小心!”温舒的眼睛瞪得分外大,煞白起皱的唇颤抖着出声,指甲深深嵌入木质的车壁,那木刺扎进肉里,十指连心,他竟也不察。
看到温舒的一刹那,君凰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神采,且越来越亮,亮得惊心,且挟着地狱熔岩一般狂潮汹涌的灼热。他连哼都不哼一声,手腕一翻,一剑刺入来人胸口。银牙一咬,抖手拔出肩上的匕首,反手甩向身侧欲偷袭的那人。
温舒骇绝,那玄色的衣衫染了血,竟分毫不显,略略看去,君凰竟似只是面色苍白了点,动作迟缓了些。
他不对劲,很不对劲。
第三十六章束手就擒
温舒心急如焚,之前忽略的一些细节刹时回到脑中。忆起昨夜,他鼻尖一直充斥着血腥味,他还以为是别人的,其实,是君凰自己的吧?他进屋与李睿相谈前,君凰在那儿咳嗽,甚至后退了一步躲闪他的目光。
君凰的身子在晃,可他手中的剑仍然准确灵巧地刺入敌人的身体,他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伤敌七分,自伤三分。
猝然被人往后一拉,脖子上贴着一抹冰凉。
一把雪亮的刀柄镶着宝石的匕首。
温舒陡然回过神。
“温舒,刀剑无眼,不要乱动。”李睿凑近他耳边威胁道,声音低沉 怒气。
挟持着温舒,李睿霍得一把扯下车厢口的帘子,声若洪钟,朗声道,“君凰,住手!”
这个君凰到底什么来历,他近百个精挑细选的好手还拦不住区区一个人!这么近的距离,已经不宜使用弓箭!若是让这人再靠近,后果不堪设想!惊怒交迸,他目光中杀机大作。
君凰焦距涣散,眼前一片血气迷蒙,耳膜轰隆隆作响,闻声望去,努力地看,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好,我住手,你放开他。”话毕,手腕一转,用力一掷。
“叮”的一声,那剑斜 路边松柏的树杆上,剑身铮铮作响,激得树叶簌簌颤动。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中漏下来,投在银亮如雪的剑身上,反 五光十色。
君凰……
温舒目中悲戚,这人为了他,竟然想也不想就把习武之人视为性命的佩剑随意丢弃。他是不是做错了?
这人破坏了他天衣无缝的计划,放在往日,他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不会为任何人更改。
他从未说过他是一个好人,他生性冷情,即便好也只对他在乎的人好。他习惯付出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他选择死,不是他心怀天下,只是他认为那样做比较值得,死得其所,理智告诉他应该如此。
可这次站在他面前的是君凰,他若是死了,这人会陪他一起死吧,照目前这个情形看来。
不,他不要,他舍不得,他后悔了。他可以平静看待自己的生死,却无法看着那人在他面前死去。
“将他拿下,用铁链缚住。”绳索不保险,这人的武功高得可怕,还是铁链吧。李睿一声令下,立时上前几个人将君凰手腕脚腕套上镣铐。
温舒沉默地看着那人乖乖地束手就擒,甚至顺从地伸出手腕,像一个听话的孩子。
君凰也不看他,脸上无悲无喜,不怨不怒,徒然睁着一双眸子,眼底黯淡无光,空洞而麻木,像是失了灵魂。
方才这人动作太快,此时君凰安静下来,温舒才看清他左手指尖一直滴滴答答地流着鲜血,那鲜红的液体淅淅沥沥地滴下,落在衰草泥泞上,不多时,就汇聚了一滩。
怎么会这样?
温舒极轻极轻地低喃自语,轻得只有他自己听得到,似乎有人用针攒扎着胸腔里跳动着的心,尖锐的痛。
眼见君凰就要被人带走,温舒立刻阻止,“王爷,让他和我一起待在马车上,我们之间的交易不变。季扶苏和夕印都还在王爷手中,只要王爷一个指令,留在客栈的萧染就会按您的吩咐处置他们。即使只是为了那两人,我也不敢耍什么花招的。”温舒嘴上虽这么说,心下却祈求着季扶苏能顺利脱困。
李睿沉默,神色惊疑不定,潜意识里将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是一件分外危险的事,他不想冒这个险,“不行!”
身上一丝力气也无,温舒咬着唇,这个时候他不能倒下,否则就真的完了。温舒掐着腰,吃力地说,“王爷,君凰被您用铁链绑着,拔了牙被困在铁笼里的老虎还咬得了人吗?至于我,您就是命令外面的人让出道来让我离开,我又能走得了多远?王爷,只是借用您的马车一用,委屈您骑一会儿马。若是一有不对,您随时可以下令将我们射成马蜂窝。难不成王爷成了那惊弓之鸟,连弓的影子都要怕?”最后一句流露出十分的挑衅和戏谑。
李睿纵身跃下马车,回头冷笑,“好一个舌灿莲花的温舒,你说得很对,若是一有不对,我便下令将你们乱箭射杀。”
“乱箭射杀”四个字他缓缓吐出,有意加重强调。
“多谢王爷!”温舒温和地说,腰弯下去便直不起来,他倚在那儿分外单薄的一抹,抓着车厢的手指微颤,虚弱得像一株纤弱的幽兰。
李睿扬手一挥,示意将君凰带过来。
“慢着!”一直作壁上观存在感为零的人突然跳出来。方笑嫣倏忽一个移形变位,闪到君凰身旁,按住他的肩膀,君凰被她用力一拍,膝盖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方笑嫣的手移开时,掌心一片嫣然血色。
方笑嫣嘴角翘了翘,她不过使了三分力道,君凰便承受不住了。她就知道,世上哪有人真是铜墙铁壁金刚不坏之身,他一直在强撑……那就对了。
“王爷,这人伤了我潋滟教无数教众,请求王爷将这人交由我处置。”说话间,她修长的手指在没有人注意的角度探向君凰颈间的脉搏,她神色微讶,随即恢复如常。
李睿不耐地蹙眉,沉吟片刻,这个女人真是不识抬举,她以为他说双方合作,她便真与他平起平坐了,“这恐怕不行,本王已经答应温舒,不会动他。教主和惊鸿阁的恩怨,本王不便插手,教主日后再自行处理吧。”
在李睿说话的当儿,方笑嫣极轻极快地开口,那声音只君凰一人听得见,“你居然用了‘音尘绝’,在十二个时辰内透支了未来十年的青春,强行提升内力,这倒是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了。怪不得只你一人飞得过御峰天堑的断崖,我还以为你是长了翅膀飞过来的。”
君凰的肩微不可察地一颤。
“好,就依王爷所言。”方笑嫣莞尔,朗声说着,她俯下/身,举止轻佻地单指抬起君凰的下巴,打量了半晌,“那……本教主日后再来找你算账。”下一句,她的声音又压低到方才音量,“我可提醒你,至今为止用过这招的人有三个,一个青丝变白发足足老了三十岁,一个经脉尽断一辈子躺在床上,最好的那个武功尽失,一辈子不能习武。为了温舒你能做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看来你是真心喜欢我的温哥哥了。你可要小心哦,我的温哥哥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在背后咬你一口。”
君凰始终听而不闻,对于她说的话没有半分反应。但听到最后一句时,倏地抬头瞪着她,目中挟着冰霜,冷声道,“滚!”
方笑嫣咯咯大笑,款款起身,掏出一方帕子拭去掌心的血渍,随意丢在地上, 款摆着走向她的马。
第三十七章执拗
马车通往东郊别院,李睿骑马走在马车的略前方,月涟漪恰恰跟在马车旁边。
君凰自上了马车就瘫坐在地上,单膝屈起,手虚虚地搭在膝盖上,头向后仰,抵着车壁,轻阖着眼睛假寐。
他只在上马车的时候看了温舒一眼,低声问,“温舒,从一开始你就根本没有想过要活着,对不对?你第二次决定撇下我的时候,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你是不是想着,你死了,我也许会伤心一阵子,但那总是会过去,等过个一年半载以后,我还会是我,照样娶妻生子,小日子照样过得美滋滋?”
温舒脸色死白,身上一阵阵发冷出虚汗。鼻翅轻轻翕动着,只是吐不出一个字来。他无言以对,他的确……是这么认为的,他向来巧舌如簧,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但此时他什么都辩驳不了,说什么都是狡辩。
君凰嘴角向上扯了扯,动作温和却坚定地拨开他搀扶的手,“不用,我还没有那么脆弱。我之前待你太坏,劣迹斑斑,罄竹难书,你不信我,我不怪你。我跑来送死,是我一个人的事,不需要你有负担。”
温舒目光一颤。
“我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不需要你有负担。”这是他昨晚点了这人的穴道时说的话,现在这人把这句话几乎原封不动地还给他,堵得他彻底哑口无言。
朔风掀起那织锦镶银线的帘子,苍穹下衰草连天荒芜一片,太阳虚弱地虚悬着,惫懒抖落几缕冷芒。
胸口闷得慌,温舒单手成拳使劲地抵着腹部,另一只手撑在案几上,身子弯曲成一张弓。胃里烧心得疼,像是一道火焰流窜而过,心肺间却冷沉一片,一处寒冰,一处烈火,两相煎熬,倍加折磨。
身上不舒服得很,温舒捂着嘴竭力不发出一丝声响。
君凰耳力极好,他徐徐站起身,丝丝清脆的铁器碰撞声响起,无言地搀起这人,不计后果地运起内力让掌心变得温热,贴上怀里刺骨霜寒的身子。
“不用。”这人自己也伤得不轻呐。温舒伸手轻推了下君凰胸口。
“别动。”胸口气血澎湃如潮,相互激荡,心脉连伤。君凰闷哼一声,低声道,还是不想说话,一半是生气,一半是真没力气,却见不得这人难受,见不得他再受委屈。
温舒蓦然间觉得心疼,也不知道他伤了几处,伤了哪里,严不严重。某人的手臂一手环在他腰间,力道适度地按 ,那块终年不化的顽固寒冰滑溜地很,到了君凰手里,乖巧地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