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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庞上泛着些苍白,紧抿的唇微微干裂,没什么血色。即使睡着了仍是微蹙的眉结暗示着他身体的不适,但整个神情却是安稳而柔和的,像孩子般恬静。
——他醒着的时候,很少有这样恬适的表情呢。白玉堂轻叹了口气,相交相知快三年了,展昭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自己心里都明镜似的。虽然展昭从来不说,可白玉堂比谁都清楚,他是如何熬下来的……
记得两人初次相遇交手的时候,白玉堂也曾狠狠的,恶毒的讽刺过他“既不是江湖人,也不是官府中人。”展昭却只是淡淡一笑,那云淡风轻的笑容背后,包含了多少苦涩多少伤痛……这一切,以前白玉堂不懂,现在却隐隐约约有些知晓了——展昭为的是什么,追求的是什么——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后来每次看到展昭孤独战斗的身影,白玉堂就会有摒弃一切上前和他并肩的想法,根本无须寻找理由和借口,只是想为他分担一些,想和他站在一样高的地方——那云和山的彼端。
不知不觉间过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喝干了两壶茶,肚子依然空空的白玉堂渐渐焦躁起来——他终于忍不住跳下床,在屋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低声念叨着:“死猫臭猫傻猫烂猫!睡得跟小猪似的……以后就叫你展小猪!……你倒舒服,你白爷爷肚子都饿扁了……”
“……厨房里应该有剩的点心吧。”
“吵死了!”白玉堂不耐烦的喝斥着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
“……那好吧,请自便。”
“哦。”白玉堂心不在焉的漫声应着,突然一个急转身,瞪大了眼睛看向床上翻了个身的展昭:“啊!!展小猫,你醒啦?!”
“唔……”展昭轻轻应了一声。
“哈哈——”白玉堂一个箭步蹦过去,大大咧咧的跨开一只脚蹬在床上,一伸手扳住背朝他的展昭吼道:“你给我转过来!!这是什么态度!!”
“别吵我……累……”展昭半侧过头,眯着黑玉般的眸子瞥了白玉堂一眼,不加掩饰的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温文而放松的,含着微微的孩子气——也只有在白玉堂的面前,他才会不再吝啬这样的笑靥。
“哼哼!今天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个死猫的猫脑袋恐怕早就跌开花了!还不三叩六拜谢过你白爷爷!”白玉堂洋洋得意的开始卖弄了——至少在口头上他是从来不肯认输的。
展昭倦倦的闭上眼,不再搭理他。
“喂喂喂喂!!你本事不大,架子倒不小嘛!!谢不谢,你谢不谢啊?你不谢我可饶不了你啊!”白玉堂遭到冷落,忍不住伸出爪子去掀被子。
“你怎么老喜欢跟我撒娇……”展昭护着被子,故意冷淡的讽刺他。
“……什么!!!!!”意料之中,白玉堂毕竟比展昭还小上一岁半,最是受不得欺负,气急败坏之下就扑了上去,整个压在展昭身上,大声嚷着:“撒你个头!看我不收拾你个病猫!!”
展昭又好气又好笑,使了一把劲想推开白玉堂——谁知刚一动真气,胸口却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展昭急急歪头,忍耐不住的一阵咳嗽,竟咳出了淡淡一缕殷红的血。
刚才还在大呼小叫的白玉堂顿时停下了动作,直楞楞的死瞅着展昭嘴角蜿蜒的血丝,面上神色难看至极——展昭见他这副模样,不假思索的便想好言安慰他,话到喉间却只觉胸闷,一时竟发不出声来。
白玉堂呆了半晌仍有些不知所措,漆黑明亮的双眸里写满了愧疚和心疼,使劲的眨巴了两下,眼圈竟然隐隐微红起来……
展昭这才慢慢缓过气来,连忙轻声道:“没事的,昨日受了些内伤,加上风寒未愈……”
“……没事没事,你就会这一句!!!明明有事!!!”白玉堂气急败坏的吼道。
“真的没事……莫哭莫哭……”展昭小心翼翼的瞟着白玉堂微红的眼框,生怕里面掉下两大颗眼泪来。
“放屁!!!谁哭啦!我会为你个死猫哭?!!”白玉堂的脸一下涨得通红,掩饰着自己的神情,大吼道:“你几时见我哭过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展昭微微的笑了笑,心里暖暖的———玉堂,多谢你,你是我今生最好的兄弟,最知心的朋友……
白玉堂收了声,讪讪然的伸出袖子替展昭抹去唇边的血丝,洁白的上好布料印上了一抹艳红,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好啦……就算你是小伤,那也得好好调理啊!你躺着,我去找公孙先生弄些药来给你吃……”白玉堂跳下床,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叮咛了一句:“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起来!”说着哒哒哒的跑出去了……
展昭目送白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中盈满了奇妙的安心感——自己每次受伤,这只小白鼠都乱跳乱叫,反倒比他自个儿受伤还紧张好多倍……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总算不枉此生……
……是啊,人心……总是渴望着温情的。
即使伪装得再豁达,再淡漠,心中也还是情不自禁的渴望着——被爱,被信任,被关怀……每次被冤枉被误会时,多么渴望有人能懂我……而你,每次都能站在我这边。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但愿我们能做一辈子的知己,玉堂。
不……下一辈子,再下一辈子——生生世世,我也要和你相逢,相交,相知!
#######################(第一回完)
第二回 锦毛鼠 受封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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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细心调养,展昭的身子恢复了五六分,这除了有赖公孙策的精湛医术,也有白玉堂的功劳——他揽下了展昭所有的差使不说,顺便还抽了个空不知上哪儿去刮来了一些灵丹妙药,大补特补之下,展昭的身子本就没有什么大病,自然好得快了。
这一日上午,阳光明媚。
展昭悄悄起身,换上深蓝的便服,准备去拜见包大人——刚走到前厅,却见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旋风般冲进来,手里还捉小鸡似的拎着一个贼头贼脑的瘦小男子。
凯旋归来的白玉堂一脸得意,虽然雪白的衣服上粘了些灰尘污迹,挂在脸上的笑容却如初晴般的明朗——他瞥了展昭一眼,大笑道:“起来啦?展小猫,看你白爷爷本事就是比你大多了,一旦出手就没有搞不定的事!!”说着把那个逃犯扔给上来迎接的张龙赵虎:“抓住啦,这狗贼哪里不好躲,竟然躲在柴房里,白白糟蹋了我一件上好的衣服!”
展昭早已学乖不与他抢嘴上风头,只微笑抱拳道:“这几日有劳白兄了。”
听到这话,白玉堂气哼哼的扁一扁嘴,没好气的道:“什么兄不兄的,死猫,这么见外做什么?叫我——白爷爷便行了!哈哈!!”
展昭啼笑皆非,正一正色配合他玩笑道:“这个万万使不得……”
“哈哈哈哈……哼,知道你这只没良心的猫也不会叫的!罢了,我牺牲一点,反正本来也是我比你小,你就直接唤我名字便行了!”白玉堂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展昭的肩膀道。
“……玉堂。”展昭微微笑着,轻唤了一声。
“哎哟,好酸!牙都要掉了!哈哈!”白玉堂楞了楞,脸上却不争气的隐约一红,赶紧打了个哈哈蒙混过去。
正在说话间,门外一名衙役领着两个人急匆匆而来。白玉堂定睛一看,顿时飞也似的逃了出去,倒象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
只可惜那两人也不是泛泛之辈,早已看见了白玉堂的动作,其中留着小胡子的一人尖声怪叫道:“臭小子你还跑,跑得了和尚你跑得了庙吗?!”
已经蹿出老远的白玉堂听得那人话语,刹住脚步不情不愿的慢吞吞走了回来,勉强的往展昭身边一站,低着头不吱声了。
展昭早已认出来人,温文一笑抱拳道:“卢大侠,蒋四侠。”——原来两人正是陷空岛五义中的钻天鼠卢方和翻江鼠蒋平!当先一人方面大耳,气宇不凡,乃是陷空岛岛主,五义之首的卢方,他含笑回礼道:“多日不见,展大人好。”
一旁的蒋平跟着施礼后,斜睇了白玉堂一眼,冷笑道:“倘若不算四天前那次‘见面’,那另一个倒也是‘多日未见”了!”
展昭听他话中有话又不明就里,侧过身子看向旁边表情不太自然的白玉堂——白衣的青年有些心虚的瞥了展昭一眼,强笑着道:“大哥,四哥……”
“哼,你这臭小子还认我们几个老哥哥呀?”蒋平冷笑,故意讽刺他道:“都说女大不中留,怎地现在世道变了,男大也不中留呀?”——淡淡瞟了一头雾水的展昭一眼,翻江鼠轻摇着羽扇道:“展大人出点事不打紧,倒把我们家老五的魂给勾走了,老五这魂一走呀,连陷空岛也跟着遭了殃!”
展昭淡淡一笑,对他的暗嘲毫不在意,心中已隐约猜出几分:“蒋四侠不妨直言相告,若是展昭……”瞟了白玉堂一眼,蓝衣的青年笑笑道:“……和玉堂有罪之处,定当向二位赔罪。”
蒋平一挑眉刚要出言相激,向来宽和的卢方一摆手,抢先道:“展大侠误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七日前玉堂负气出走后……”
“负气出走?”展昭一楞,七日前不正是——
卢方笑道:“五弟向来脾气执拗,无怪展大人不知情。七日前五弟与我们大闹一场负气出走后,我们正寻思着要来找他,不想四日前拙荆收藏的一些灵丹不见,现场只留下一张纸条……”
接过卢方递来的纸条,展昭看了一眼便忍俊不禁——白纸上的字竟还十分潇洒好看,写得却是“药我借走了,以后必还,这是欠条。”——落款画了只圆圆的小老鼠,可不正是白玉堂的字迹!
原来自己吃的那堆灵丹是白玉堂“借”来的——展昭苦笑间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白玉堂察言观色了半天,也看出他大哥四哥并没真的生气,强自嘿嘿笑了两声道:“有借有还,我自会上山为大嫂采药。”
“不是这个问题!!”蒋平被他气得小胡子一吹,磨牙道:“只要你一句话,要哥哥们什么东西会不给你?但这件事,你明知道我们全都反对却还坚持,你眼里可还有我们这几个老哥哥??”
见他动了真火,展昭忙拉住一脸不服气的白玉堂,柔声道:“怎么回事?为何惹你义兄生气?”
白玉堂狠狠盯了他一眼似要发火,踌躇片刻却吁出一口气,涩声道:“我欲入朝为官,他们全都不答应……”
这次轮到展昭怔神了,江湖人向来不屑与官府为伍,自己当初与五鼠初识时更是斗了个天翻地覆,如今虽然不打不相识,除白玉堂之外的四鼠仍是谨守礼则,从不插手管事。就连白玉堂以前也总是讽刺自己,后来虽渐渐不吭声了,还是对官府有些看法——可如今,却突然冒出来个入朝为官,倒叫展昭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正僵着,得到通报的包拯和公孙策赶来,双方一阵寒喧,移至侧厅相谈。
开封府侧厅——
听完卢方叙述,包拯讶然望向坐在一侧的白玉堂,抚须道:“白少侠已下定决心?官场上暗流汹涌,危机四伏,可不比江湖上逍遥自在……”
白玉堂瞧了瞧展昭,似是下定了决心,微微一笑道:“锦毛鼠白玉堂说出来的话,几时可有改过?”
卢方蒋平见他态度坚决,脸上双双变了颜色,蒋平阴着脸道:“五弟,这个玩笑自家人开开也就罢了,在包大人面前可不能乱说话……”
淡淡打断蒋平的话语,白玉堂洒脱一笑,慨然道:“不瞒包大人,在下这趟入开封,为的正是这事。”他用眼梢瞟了下正襟危坐,脸上却有些紧张的展昭,露出高深莫测的坏笑:“在陷空岛发霉发了两个月,经过非常仔细的考虑,我决定——做官就做官!不过,要做就做和这只死猫一样大的官,不知道行不行?”
蒋平见他心念已决,小胡子微颤着就要拍案而起,一直沉思不语的卢方却拉住他,缓缓起身走到白玉堂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睛,沉声道:“五弟,你真的想好了?”
从容不迫的迎上卢方锐利的目光,白玉堂秋星般的黑眸中闪着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