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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副乡长来了,陈站长这会儿陪着他正在园子里转悠。
何亮亮说:“是不是茅光明负责的片里有什么事啊?这样好了,我替他去处理一下。”
邵会计说:“替什么!你还有事哩。张乡长让我们站里打份报告,给砌垛围墙,他们急着研究。陈站长说叫你写。”
何亮亮说:“我?”
邵会计说:“没错,你的文笔好。”
何亮亮刚要推辞,陈站长和张副乡长已走了过来。张副乡长是个矮胖子,两人站在一起,陈站长差不多高出他两个头。何亮亮看见陈站长哈着腰跟张副乡长说话,身子弓得像只大虾米。张副乡长似听非听,眼晴却骨碌碌地盯着邵会计。何亮亮把到嘴的话又咽回去,他对邵会计说:“好吧,我来写。”
中午,陈站长在食堂摆了一桌酒席,宴请张副乡长,何亮亮也去了。邵会计特意弄来了两瓶五粮液,张副乡长眉开眼笑,嘴上却说:“弄这么好的酒,太破费。”
陈站长堆着笑脸,说:“张乡长难得来,应该的。”
张副乡长说:“兽医站经费不宽裕,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邵会计有意无意用肩膀撞了撞张副乡长,半侧着身子,咯咯笑着说:“张乡长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欢迎张乡长常来指导工作。”
张副乡长眼也斜了,他就势捏了邵会计的手,说:“那当然,看小邵这句话,下回我能不来吗?”
大家都笑,何亮亮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陈站长,陈站长正佝着肩膀给张副乡长倒酒,脸上乐呵呵的。
何亮亮感到昨夜的酒又涌上来,他捂捂喉管,不敢动筷子,好在大家都没注意他。张副乡长酒量大,他不停找邵会计干杯。何亮亮还是头一次见识邵会计的酒量,不由呆了一呆。邵会计喝得满目绯红,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直往张副乡长身上靠。
后来,张副乡长的一只手慢慢落到邵会计的大腿上,他粗短的手指快速蠕动起来。邵会计只是咯咯笑,把胸脯抵住桌沿。因为只有何亮亮坐在邵会计身边,张副乡长的小动作刚好映入他的视线,何亮亮赶快别过脸。
吃罢饭,邵会计带张副乡长先走。张副乡长醉得站立不稳,他扶着邵会计的胳膊,说:“小邵,我到你房间坐一会再走吧。”
邵会计娇嗔地拍了下张副乡长的手,说:“这像什么?你一个大乡长……”
张副乡长说:“大个吊!乡长也要与民共乐嘛。”
陈站长的肝又疼了,他蹲在地上,双手按住小腹,啃哧啃哧像屙屎似地哼了两声。何亮亮问:“你没事吧?”
陈站长摆摆手,说:“没事。”
何亮亮想起写报告的事,说:“陈站长,这报告不用写了吧?”
陈站长一时没听明白,说:“为什么不用写了?”
何亮亮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他红着脸吱唔了一声。陈站长撑着膝盖立起来,他抓住何亮亮的手碗无力地晃了一晃,说:“写吧写吧,让这帮狗日的看看也好。”
过了大约一礼拜,何亮亮写的报告批了下来,张副乡长还拔了笔款子。陈站长很是高兴,他找来民工,买了一批砖头黄沙水泥,很快地站园外砌起垛围墙。围墙砌好后,兽医站显得安静多了。唯一遗憾的是那棵石榴树,因为刚好长在地界中间,砌围墙时被劈去一大半,剩下小半棵半死不活地长在站里围墙内。何亮亮觉得可惜,他到办公室叫了几声,可没人理他,也只好作罢。
最开心的要数邵会计,何亮亮看见她有说有笑在站里走来走去,衣服的颜色特别鲜艳,好像拾了什么宝似的。茅光明对邵会计的洋洋自得极为反感,他刻毒地对何亮亮说:“瞧她乐的,倒像这围墙是她给砌的。”
何亮亮说:“你不能这么说邵会计。”
茅光明说得越发露骨了,“为什么不能?卖一次10,就把自己当功臣了,不要脸!”
邵会计在远处瞧见何亮亮和茅光明指指点点说话,走上来笑说:“好啊,你们都在编派我什么?”
何亮亮让邵会计的话吓了一跳,忙说:“没有什么,我们说着玩儿。”
邵会计说:“是吗?”她朝何亮亮眨眨眼晴,又说,“何亮亮,你那份报告写得真不赖,张乡长都说好哩。”
茅光明在边上哼了一哼,他恶狠狠地往围墙上吐了口唾沫,撇下何亮亮和邵会计,一言不发就走。
邵会计望着茅光明的背影发愣,她的脸白了一会,说:“他发的哪门子火?莫名其妙!”
何亮亮怕邵会计误会,不再吭声,也赶紧走了。走了几步,回头见邵会计还站在那儿,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
何亮亮脸带笑容对邵会计说:“邵会计,来了几个月你一直关心我。今晚我想请你到乡里红牡丹歌舞厅跳舞。不过,我不熟练,你得教我!”
他们一齐到舞厅刚坐定,乐曲就响起来,人们便纷纷像捕食的企鹅下海一样涌向舞池。邵会计来到何亮亮跟前,伸出手邀请他也跟着下海。她画了淡妆,薄施脂粉更显得容光焕发妩媚靓丽,何亮亮就像梦游一样跟着她穿进不断旋转着的人群中。
何亮亮并不是连点都踩不上的舞盲,就是对跳舞不太感兴趣很少实践而己。真正下了舞场,虽然不会左转右拧地跳花步,却能按照乐曲的拍子有进有退不至于踩到舞伴的脚丫子。邵会计便不断地夸奖他、鼓励他,说他跳得挺好,乐感好,姿势好,然后就试探着教他走花步,把何亮亮摆弄来摆弄去的像个陀螺,自已也在何亮亮的怀中转来转去活像一条在网中挣扎着逃跑的大鱼。舞厅里的空调温度高,何亮亮隔着薄薄的衣衫能够非常清晰地触摸到她滑腻*的肌肤,嗅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渐渐地就有些激动起来,似乎处于一个强烈的磁场中,他是n级,邵会计是s级,相互之间的吸引力越来越大,恨不得紧紧粘在一起才好。血液也像是高压锅里的稀粥,沸腾着朝上下两头奔涌,何亮亮有些发晕,又像是格外清醒。
邵会计忽然红了脸在他肩上轻捏一把:“你坏。”何亮亮尴尬极了,初秋季节衣着单薄,邵会计当然会敏感地察觉到他身体某个部分的蓬勃。何亮亮狼狈不堪地把屁股朝后面撅,以便拉开自己那个部位跟她的距离,邵会计却又娇媚万分地贴了上来,并且对何亮亮的耳朵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男人不流氓,发育不正常,男人好色,英雄本色”
何亮亮附了她的耳朵说:“没有坏女人哪来坏男人?有了坏女人才有坏男人。”
邵会计抿嘴一乐:“对,好男人坏男人都是女人生的。”
第二天,何亮亮来到办公室,见桌子上有他的信,原来是李婷婷寄来,随信还寄了一本《申论》。看过李婷婷的信,何亮亮的心情十分的好。李婷婷在信里问起他的情况,一再劝他用心复习。但李婷婷对她自已的事,却不知为什么一句也没提。
有了李婷婷的鼓励,何亮亮的劲头又上来了。晚上,他早早回到寝室复习,房里只有他一个人,茅光明不知跑哪里去了。将近10点,何亮亮瞌肮上来,洗过脚,刚要爬上床睡觉,门外砰砰响了两声。何亮亮打开门,茅光明随着移动的门板一头栽进来。他喝得大醉,一身酒气,头上满是汗水。何亮亮把茅光明扶进屋:“你怎么醉成这样?”
茅光明喉咙里咕噜一阵乱响,捂着肚子又跑出门外,伏在石阶上吐个不停。
吐完后,茅光明回到房间,他问何亮亮要了杯水,漱过口,倒头便睡。何亮亮见茅光明这副样子,知道他心里不开心,也熄灯睡觉。忽然听见茅光明那边传来呜鸣的哭声,何亮亮吃了一惊,又打亮灯。茅光明蒙着被子,脑袋拱在枕头里面,肩膀一楞一楞。何亮亮是头一回看见一个男人忍禁不住的痛哭,一时间不知怎么好。呆了一会,他过去推推茅光明,问:“怎么啦?”
茅光明从床上爬起来,泪也不擦,焉着脑袋一言不发。何亮亮又问了他一句。茅光明拉住何亮亮的手,眼泪又冒了出来,“我们完了。”
何亮亮让茅光明说得摸不着头脑。茅光明已经冷静下来,说:“是我和荷花的事,我们闹翻了。”
原来,荷花和村里的几个姑娘已商议好去无锡一家服装厂打工,明天一早就走。尽管那家服装厂条件一般,但比起村里来,不知好到哪里去了。听完茅光明的话,何亮亮明白七八分,他的预感果然被证实了。他心里替茅光明难过,嘴上还是安慰了他几句。他说:“荷花出去打工,你们的关系仍可保持嘛。”
茅光明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她说过,她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她的心太高,我们迟早要分手的。”
何亮亮一时无话,茅光明指指自已的心口,说:“你也别劝了,其实我早料到有这一天,她心里没有我,从来没有。”
何亮亮哑然,半晌才说:“你振着点。”
茅光明又难受起来,他佝着身子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没吐。何亮亮扶茅光明躺下,茅光明痛苦地扭着腮帮子,说:“我还是吐掉。”
他伸出手指在喉咙里挖了一会,哗地喷出一盆酸水。
何亮亮让这盆呕吐物熏得自己也直想吐,但捏着鼻子赶紧把它倒掉,茅光明跟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搡何亮亮的肩,嘴里喃喃说:“我算什么东西啊……算什么!”
折腾到后半夜,茅光明终于安静了。两人躺在床上,都没睡,黑暗里何亮亮听茅光明说:“秀才,你跟那个李婷婷怎么样了?”
何亮亮含糊地应了声,“还好。”
茅光明却莫名其妙咯咯笑起来,“你还是早点把她搞到手,我说的是实话。”
何亮亮脸红了一下,心不由砰砰乱跳。茅光明跟他说他跟荷花的事,何亮亮听得心越发乱起来。茅光明说:“对女人千万别心慈手软,否则你会吃亏的。”
何亮亮看见茅光明贼亮的眼晴在暗夜里闪个不停,不禁打了个颤。他用力朝茅光明点点头,又摇摇头,但他发觉茅光明其实什么也没看见。
第二天一早,何亮亮被一阵砰砰啦啦的声音惊醒时,以为自已还在梦乡之中。他揉了揉眼皮,声音越来越清晰,而且夹杂着淅浙沥沥的雨声。几个月前,何亮亮躺在自己老家的旧木床上,听着他父亲挥动一支竹捎,劈劈啪啪驱赶他家那头大肥猪远去,也是这么个凄凉烦人的雨天。他父亲瘦小身影踉踉跄跄消失在土路尽头,他母亲坐茌灶台前无声地抽嗒着,那种声音以后在何亮亮耳边萦绕不去,并且多次将他从梦中唤醒过来。这一刻,何亮亮总想象他父亲灰黑的脸,他在张副乡长的跟前谦卑微笑着,比哭还难看。他家的那头大肥猪恍惚间变成了叠整齐的纸币,被父亲畏畏缩缩塞进张副乡长肥厚的手掌。
何亮亮再也睡不着,外面的声音骤然高起来,好像有人在砸什么东西,接着何亮亮的寝室也被震得晃了晃。
声音是从寝室不远的厕所那边传来的,何亮亮跑出去一看,几个村民正爬在厕所的屋顶用锄头扒瓦片。周围已聚集了几个兽医,他们拦住村民不让拆。
站里的这座厕所建在围墙外面,地基原来是集镇村的一闹废仓库,造兽医站办公楼时把仓库拆了,但墙界上的碑还在。集镇村因为近日要在外面搭一排养猪场,要求兽医站归还这片地皮,兽医站不肯,事情就拖下来,没料到集镇村的人趁着雨天动手了。正闹得不可开交,陈站长披着外套匆匆跑来,他的一只衣袖还没穿上,晃晃荡荡挂在外面,脸上一副迷糊不醒的样子。村民们见是陈站长,倒住了手。陈站长抹着黄乎乎的眼屎,说:“怎么,连兽医站厕所都敢扒了?王法还要不要?”
一个领头模样的村民说:“什么王法?这地基本来就是我们村的。”他走到厕所边上,挖开一截墙基,一条青条石上果然露出“李家村地界”5个大字。
几个兽医都傻了眼,犹豫不决地退下来。村民见占了理,胆子大壮,那个领头的村民喝了声“扒”,举起铁镐就往墙上砸,但没等他砸下,陈站长一个箭步跳上墙基,他说:“要扒就先扒我!”
那个领头的村民气得满面通红,他举着镐子久久没有砸下。“我操!你们还是正式单位上的人,一点理都不讲!”
僵持了几分钟,几个村民上来想把陈站长拉开,推推搡搡间就扭打起来。何亮亮起先只是旁观,后来见闹得不象话,心里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跟着边去的几个兽医冲上去。场上越发混乱了,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