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5
亮亮挨了几下拳脚,眼看已经败阵,忽然听见邵会计在那边尖声叫道:“耍流氓啦……耍流氓啦……”,她紧揪住一个村民不放,身子直往他胸前挤,“呸,你摸什么?占老娘便宜么?”
经她这么一喊,村民都愣了一愣,趁着这一间隙,茅光明抓起一把镐子朝空中乱舞,嘴里呱呱大喊:“拼了,拼了!”
茅光明双眼发红,一副不要命的样子,邵会计吓得脸都白了,她撇开那个村民,赶紧抱住茅光明的腰,说:“放下,你寻死啊!”
茅光明不领她的情,一把甩开邵会计,说:“走开,没你的事。”
邵会计被茅光明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好半天爬不起来。何亮亮拉起邵会计,说:“由他去吧,你劝也没用。”
邵会计打着哆嗦,人瘫在何亮亮身上,说:“会出人命的,何亮亮,你快让他别胡闹了。”
但何亮亮却站着没劲,场上的气氛一触即发,邵会计又催了他一遍,何亮亮说:“他心里有气,让他打一架也好。”
邵会计气狠狠瞪了何亮亮一眼,厉声说:“何亮亮,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出了人命谁负责!”
茅光明那边真的干上了,刚才那个被邵会计羞辱一番的村民一口气没处出,跑上来和茅光明扭在一起,村民用的蛮力,没几个回合,茅光明渐落下风,但他愈战愈勇。混战间,村民的镐柄啦一声击中茅光明的小腿,茅光明哼了一哼,一屁股坐在地上。
村民占了便宜,也怕真闹出事来,叫喊几声,赶紧收兵走了。茅光明坐在地上,裤腿让血浸得透湿,吓得邵会计哇一声哭出来。陈站长惊出身虚汗,兀自站在那里还没有反应过来。
邵会计招呼何亮亮把茅光明抬回寝室,她眼泪汪汪不住朝陈站长和何亮亮抱怨。没等邵会计和何亮亮近身,茅光明自已扶着墙根站起,他谁也不瞧一眼,垂头低声喝了句:“滚开!”接着一瘸一瘸拖着伤腿,独自走回办公室。
厕所事件平息下来,没过多久,现在又出了件事。那时已临近年底,各类畜禽防疫工作大忙,一日,从邵会计那儿传出一个坏消息,眼下,临时工的工资发不出了。消息被证实的第二天下午,陈站长从乡里开会回来,带回了张由乡政府打的白条。
何亮亮得知这一消息时,正要上五香村去。刚出门口,茅光明瞅着他冷笑,说:“秀才,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假积极个啥?”
何亮亮说:“怎么了?”
茅光明一脸激愤,“咱们都让那帮混蛋给耍了,狗日的要克扣我们工资。”茅光明越说越气,办公室里的兽医们听见茅光明的嚷嚷声,跑出来听,他们附和着茅光明的话,议论纷纷。茅光明又说,“他们喝酒吃肉的,让我们喝西北风吃空气,这防疫还搞个鸟!”
茅光明夺下何亮亮肩上的工作包,扔到桌子上,说:“这只不是说着玩的,有种的,咱们今天就*!”
何亮亮起初还以为不过发发牢骚,等到茅光明真的说到做到,心里不免有些发毛。陈站长走了过来,见大伙乱哄哄站在办公室门口,就说:“你们都怎么啦?还在这儿,不到自已负责的片上去!”
兽医们你看我我看你,站着不动,陈站长又喝了声,邵会计先走出人群,她讪讪笑着说:“上班上班,反正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
茅光明说:“就是,别人身上的虱,自已不庠的,管他干吗。”
邵会计愠怒地白了茅光明一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茅光明说:“什么意思,你是正式工,再克也克不到你头上。”
邵会计急了,说:“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这样的人吗?”她赌气要走开,走了两步,见大伙儿仍然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又返身走回来,委屈地对茅光明说:“也罢,要死死在一块儿。”
陈站长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一声不吭。后来,他抱着脑壳慢慢蹲到地上。茅光明提议兽医站都到乡政府请愿,他的话激起了一片掌声,有人已拿了墨汁和白纸,摩拳擦掌就要写请愿书。陈站长还是蹲着没动,隔了好一阵,他说:“你们有火冲我发吧,是我无能。”
茅光明说:“得,站长,你是怕我们闹事吧?”
陈站长说:“算是我求你们了,行吧?”
看着陈站长悲哀的脸,何亮亮不由鼻子一酸,茅光明却不饶他,说:“你怕丢乌纱帽,我们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不当这狗日的兽医了。”
陈站长呼地站起来。他急促地喘了口气,想说什么,眼里却迸出一层泪花。他马上泄了气,耷着脑袋重新蹲回到地上,自已对自己发狠说:“你还当什么狗屁站长啊!你什么都干不了,你还有脸么?”
大伙儿像从末见过一样的神态打量着陈站长。过了会,陈站长把邵会计叫过去,凑着她的耳朵吩咐了几句,而后他直起腰,清了清嗓子,眼看着屋顶,说:“都上班去,完了再到邵会计那么领钱,我决定先从防疫经费里挪用一点。”
邵会计急得直摇头,:“不行不行,这会出事的。张乡长要是知道了……”
陈站长没等邵会计说完,便舞动着爬满蚯蚓粗的右手:“别说了,出了事我负责。” 他的手指的骨节与骨节碰撞出叽叽咯咯的的得得的声响。他凄凉地笑了一下,这才把眼晴落到兽医们身上,声音变得柔和起来。“都快过年了,也得让大家买点年货。是不是,邵会计?”
邵会计仍然摇头,陈站长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钞票,交给邵会计,说:“这样吧,晚上我请客,邵会计你替我张罗一下。说到底,是我这个站长没当好。”
邵会计不敢接陈站长的钱,推了几下,手一松,那些纸币便掉落下来,飘飘扬扬撒了一地。茅光明走过去往纸币上踢了一脚,无精打采地走开了。他的脚伤还没好,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他头也没回,慢慢走进寝室。
一阵风吹来,地上的纸币像鸟一样回处乱飞。何亮亮眼角有些发潮,他背过脸想用手掌擦一擦,但脸上事实上什么也没有。
临近年关,兽医们开始忙着购年货。何亮亮盘算着利用空闲复习功课。他随手抓了本书看,看了一会,发觉什么也看不进。一旦真空下来,心思又乱了。他本来是个好静的人,没想到工作了半年时间,反倒生出许多想法,自已也有点把握不住自已。
太阳落在围墙的尽头,夕阳那熔金般的光辉映着何亮亮身后的宿舍的窗户上,反射出鲜艳的亮色,何亮亮拿出碗筷,锁好门。今天是食堂最后一顿,明天便是年三十除夕夜了,到底是一个人留在站里全身心看书还是回家过年,如在站里不回家往后他不知道往哪儿搭伙。他懒洋洋敲着搪瓷碗,无人在走廊上,这种孤寂的声音传出了很远。
在食堂门口,何亮亮迎面碰见邵会计。邵会计向他打了个招呼,“何亮亮,你还没走啊?”像想起什么,先笑起来,“瞧我,都给搞忘了,你是留下来安静复习功课吧?”
何亮亮不否认,含糊地应了声。邵会计拉何亮亮一块坐下,说:“该休息还是要休息的,别把身体搞坏了。”
邵会计的态度十分认真,何亮亮感动地点了点头。邵会计又说:“你自个儿开伙不容易,要是不嫌弃,索性到我这儿吃得了,反正我也是一个人。”
何亮亮忙说不了,邵会计便有些不高兴,她往何亮亮碗里夹了几块猪肉,说:“别婆婆妈妈,又不是给你弄什么山珍海味,搭个伙嘛。”
何亮亮不好再说什么。邵会计闷头扒饭,过了半晌,她说:“何亮亮,莫听人家乱嚼舌头,真的。”何亮亮还瞪着碗里的那几块猪肉发呆,一时没听明白邵会计话里的意思,后来蓦地想想茅光明说“公共厕所”的绰号,心里不由惴惴的,怕邵会计会问什么。邵会计却用指头点了他一下,笑笑说:“不说了,吃吧吃吧。”
何亮亮猛地咬了口肥肉,弄得油水吱吱直冒。他张了张嘴想吐出来,邵会计一脸的关切,“别浪费,这东西挺营养的。”
何亮亮心不在焉,“是吗?”
邵会计说:“以前毛主席说过的,肥肉补脑子。对了,何亮亮,你昨天看省报没有?”
“怎么哪?”何亮亮问。
“报纸上说苏州市沧浪区有位叫吴阿大的老太婆今年108岁了,每天一日三餐都吃肉。”
“是吗?”何亮亮他想,事实上邵会计是个不错的女人,这么想着,不由对邵会计笑了笑。邵会计似乎也看出了他眼里的意思,有意无意地岔开话:“何亮亮,考上公务员,往后别忘了我这个大姐啊。”
回到寝室,茅光明的铺盖不知什么时候卷走了,屋里一下子好像空了许多。何亮亮怔了怔,再细细一看,茅光明的东西果然全不在了。何亮亮马上生出一种不详的感觉。几天前,他曾听茅光明隐隐约约说过,他要离开这里,当时他以为茅光明是说着玩儿,没想到真的说走就走。
桌上压着一张信笺,是茅光明留给他的信。信很短,有几个地方的字写得特别重,纸上留了一个一个窟窿,字迹也显得十分潦草。茅光明告诉他,他要到城里打工,不管干什么,反正他是不想回来了。茅光明没说他是不是到无锡去找荷花。在信的最后,他祝何亮亮尽早考上机关公务员。
读罢茅光明的信,何亮亮只觉得身上发冷。屋外万籁俱寂,窗门上响着西北风长一声短一声的呼啸。他索性合上书,想一会茅光明,由茅光明想到了李婷婷,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一颗心怎么也落不到实处。
忐忑不宁地捱了将近一刻钟,何亮亮终于走出寝室,他想找人说说话谈淡心,哪怕不管跟谁坐一会也好,他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孤独,好像茅光明把他身上的某种东西也带走了。他站在台阶上往邵会计的房间张望,邵会计的窗户亮着灯,何亮亮摸黑走上楼梯。楼上极静,邵会计那边的门突然吱了一声,接着传来两个人的笃笃的脚步,何亮亮赶忙又走下楼,站到走廊的拐角处。那两个人影也下来了,一个是邵会计,另一个是陈站长,他们低声说着话,身子挨得很近,看上去十分亲热。拉开裤子哗哗撒起尿来,对邵会计说:“回吧,外边冷。”
邵会计靠着陈站长的背,一只手在他的衣服外慢慢摸索,“别太苦自己,累了就歇歇。”
陈站长嗯了一声,他抱着邵会计在她的脸颊上唧唧叭叭亲了几下。何亮亮还以为陈站长会说句什么私房话,陈站长却很快推开邵会计,他无力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说:“谢谢。”
陈站长走老远了,邵秘书那儿响起了砰的关门声,何亮亮扶着墙壁,立在寒风里打颤,自已也不晓得刚才他都看见了什么。他很响地笑了一声,他听见他的笑声有些刺耳,泪却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后来他一头扎进床上,抱着被子,直想痛痛快快哭上一场。
除夕这天,何亮亮一早收拾停当,打算回家过去。他爹托人捎信,让他回去过春节,他爹说,他娘都急病了。爹的口气颇不高兴,快半年时间了,何亮亮只回过一趟家,也是匆匆忙忙的。他爹说,他卖掉一头猪,没想到把儿子也给卖了。
李婷婷进来的时候,何亮亮正提着包准备出门,冷不妨跟李婷婷撞了个满怀。何亮亮吓了一惊,待看清是李婷婷,手上的包啪地掉在地上,模样有些狼狈。李婷婷瞅着他笑,“巧了,你真还没走啊!”
何亮亮激动得有点口吃:“你,你怎么来了?”
李婷婷给他带来好多年货,像模像样用红纸头扎成包头,这种东西都是乡间正儿八经送礼时才用的。何亮亮嘴上推辞着,心里甜丝丝的,不免多想了另一层意思。他说:“我哪能要这么多东西。”
李婷婷说:“带着吧,给你家的。”
何亮亮想了一想,说:“也好,我就说是你送的。”
李婷婷淡淡说:“说谁都行,只是别说我。”
何亮亮高兴得昏头,也没细想李婷婷话里头的意思,他拉着李婷婷坐下,说:“反正都一样,你迟早总得去我家嘛。”
两人说了会话,不免又搂搂抱抱一番。李婷婷举止比那次相见时亲昵多了,何亮亮不知怎的忽然想起茅光明跟他说的话,茅光明说,对女人千万别心慈手软。何亮亮心里来了一阵冲动,他低头往李婷婷的脸蛋不辩东西地乱啃了几口,一只手偷偷搂往她的胸脯。李婷婷闭着眼不吱声,身上没抗拒也没迎合的意思,神情间有些发木。何亮亮顿时泄气,好像做了什么见不人的事,赶忙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