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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她一同看向熟睡的孩子。
......
“弃。”
“嗯?”
“......你说过,要拿天底下最好的一切来宠她,对吧?”
“......嗯。”
......
......
“父皇母后若是能见到她,一定很高兴。”
“等过了这个冬天,等我把你养胖了,也把她养成小胖葱,我们一起去霄云城。好不好?”
她想笑,可怎么也笑不出来......过了这个冬天.......她能挨过吗......
她反手握住他,声音沉闷却坚定,“好。”
出了寝殿,夏侯弃的脸上再不见陪着妻女时的温柔笑颜,那阴沉的气息让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战战兢兢。
御书房内又传来怒吼,门外的内侍想必是听惯了,抖了抖,很快恢复了常态。蝶衣放轻了脚步走进书房,果然,地上满是破碎的瓷片。
“废物!全都是废物!”显然,夏侯弃还在气头上,指着书案前跪倒一地的医师大骂,“朕不听无药可解这种废话!去!全都去想办法!朕就不信了!普天之下,还真找不到医治的法子!”
在君王的盛怒之下,医师们只有唯唯称是,一个个愁眉苦脸地退出书房。医师们离开后,夏侯弃像是突然失了力气,踉跄后退两步,瘫坐在龙椅上,闭了眼,满脸的倦意。
蝶衣收拾了满地的狼藉,正准备离开,身后传来夏侯弃的声音,“娘娘和公主在做什么?”
蝶衣回身行礼,“娘娘陪了会公主,倦了,这会都睡下了。”
等了一会,没有回应,蝶衣抬头看向御座,夏侯弃仍是闭了眼,斜靠在椅背上,眉头深深拧成“川”字,不知怎的,这样安静的夏侯弃却让蝶衣的心底突然生出沉沉的寒意,若是娘娘真的去了,后果.......
帝王之怒,又岂止是尸横遍野,血流千里.......
过了正月,寒冬渐去,春意越发浓了,南国皇城内却仍是一派肃冷,人人心里都清楚,皇后娘娘,怕是没几天剩了。
绝晓倒是不觉得身上有哪里疼痛,只是困倦,一日比一日贪睡,每每从睡梦中睁眼,他一定守在身边,紧紧攥了她的手。
这日醒来,勉强对他扯出一抹笑,笑容却突然凝住,手指缓缓攀上他的鬓角,那里,有一丝银发......
他今年多大?还不满二十四......长久压抑在心中的酸楚苦痛瞬间决堤,汹涌而至的泪水让他慌了神,匆忙将她搂在怀里,“宝贝儿,哪不舒服?”
剧烈的抽泣让她说不出话,她也不敢对他说,说她有多么舍不下,舍不下孩子,舍不下父母,也舍不下他......
大约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他不再说话,只静静抱她在怀里,轻轻拍她的后背,哄孩子一般。
不知哭了多久,她只觉得,一辈子的泪水,怕是在今日里哭干了。
待她逐渐平静以后,他扶起她的脸庞,吻去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她乖乖闭了眼,感受着他的唇,在脸颊温柔落下,热热的,轻轻的,痒痒的。
“我的宝贝儿,哭也哭得这么美。”他大概是想哄她开心。
她笑了,一场实实在在的痛哭宣泄了心中的苦闷,她的笑不再牵强,“弃,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先喝药吧!今天的药还没喝,小小葱也醒了好一会了,我让人抱过来......”
“弃!”她打断他,“我们先谈谈。”
他陪着笑,眼神闪烁,“有什么话以后说不行吗?”
“你知道的,说不定哪天,我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第一次,她把即将到来的永别坦呈于彼此之间。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攥住她的手,不自觉紧了又紧。她吃痛,却叫不出声。
他的眼神渐渐开始迷乱,看住她,又仿佛未看,口中喃喃,“不是跟你说了会没事的吗?胡乱想什么呢?”
她以为已经哭干的泪水再一次溢上眼底,他无助的神情让她心痛,原来,他连自己都欺骗......
“弃,不要这样,请不要这样......”一句话噎在口中,深深吸气后,她哽咽开口,“没了我,你还有很多,你的江山,你的妻子,你的孩子......”
“不!!”他低吼,双目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痛苦,一片通红,紧紧锁住她,“晓儿,我只有你!什么都可以没有,只有你不行!只有你!!”
她久久说不出话,只与他深深对视,他眼中的伤痛,到最后,变成了乞求,可乞求有什么用?她又能改变什么?......
“弃,我知道,抛下你......很残忍......可我们还有孩子,你得照顾孩子!你是一国之君,你还有你的责任!......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
他笑开,冷冷地,神情暴戾,“连你都失了,我还管他什么天下!管他什么责任!就让他们一起为你我殉葬!”
“弃!”她厉喝,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逝去会让他一时失了理智,做出疯狂的举动,“我们还有孩子!孩子!!”
他重重喘息,每一下都带着剧烈的痛,流过心房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尖刀。
许是过于激动,她脸色涨红,一下一下轻咳了起来,他恼恨自己的失控叫她担心,垂了眉,掩饰住眼底的伤,“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孩子,你放心......”后面的话,怎样也说不出。
经过这样激烈的折腾,她没了精神,咳着咳着,渐渐就要睡过去了,口中只得喃喃一句,“对不起。”
......
绝晓能够清醒的时辰越来越短,夏侯弃放下一切政事,一心一意守在她身边,即便大多数的时间里,只能守着她的睡颜。
这日,春光极盛,绝晓突然得了精神,说要出门踏青。坐在妆镜前,看着形容枯瘦的自己,又瞬间失了兴致,孩子气的皱起小脸,“原来变得这么丑了。”
夏侯弃在她身后,精心梳理她的长发,软言细语地哄她,“我的宝贝儿,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永远都是。”
往昔灵动的水眸深深陷入眼窝,她安安静静看住镜中的他,看他为她束发,无一处不温柔,无一处不尽心。
“绝淑虽然有时候会耍些小心机,但她喜欢你确是真的。”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他仿佛未闻,只专心于手中,她的发。
“还有之舞,若是你肯用心看她,会发现她是个极好的女子。”
“听说,西鸾宫的皇后去年年末就诞下了一位皇子......你真心待她们,她们也定会真心待你,......日子久了,或许就能把我忘了。”
他拿一支白玉钗将发髻盘好,弯腰,将自己的脸庞贴上她的,“真心话?”
“不是。”她老实回答,“我不愿你把我忘掉,可更不愿你因为我,痛苦一辈子。”顿了顿,“但是,你不能为她们束发,不能给她们做饭,更不能称呼她们‘宝贝儿’, ......这些,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给她系上件披风,他抱起她往殿外走,“我没有一辈子去痛苦,等小小葱长大了,给她找个好婆家,我便去找你。”
她震惊!瞪大了眼看他,说不出话。直到被放置于御花园里早已备好的软榻上,她才紧紧拽了他的衣袖,“你说的不是真的!”
他温柔地笑,细细亲吻她的脸颊,“别这么残忍,宝贝儿,若没了这样的念头,我是熬不到小小葱长大的。”
细密的吻落在她的唇上,轻轻柔柔,若即若离,她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躺倒于软榻上,四片唇瓣却不曾分离,他顺势覆上她,在她的双唇间,轻啄软吮,辗转反复,直吻得她呼吸渐重,微微启了唇,含住她娇软的小舌,又是一番旖旎纠缠。
她的身子却容不得更多的放肆,深吻过后,已是娇喘连连,面红耳赤,额头鬓角,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不愿意起身,将额头抵住她的,感受她温热的呼吸。她突然开口道歉,“对不起。”因为离得太近,那话,几乎被他含进嘴里。
“你说过了,宝贝儿。”
“不,不为这个。”她微微颦了眉,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出口,“当初,要你去霄云城做质子,是我的主意......如若不是这样,我们不会相遇,不会发生这样多的事情,也不会有今天的痛苦......”
“你后悔了?后悔遇见我?”
她先是摇头,又是点头,继而又是摇头,鼻尖轻轻擦过他的,酥酥麻麻。
“可我一点都不后悔,即便那时不会遇上,我们早晚还是会相见,早晚还是会相爱......你我的缘分,是命中注定的!不仅是这辈子,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怎样都是逃不掉的!”
他眼神的坚定,他语气的坚定,让她只能怔怔地点头,怔怔地选择相信。
他拥起她,一起看向满园的春色。
“这会儿,天城定还下着雪呢!这里竟已是百花盛放了。”
“嗯。”
“太医说,小小葱那畏寒的体质,怕是要跟了她一辈子,要不,我把这里送给她?”
“嗯。”
“以后每年冬天,我都带你们来南方,好不好?”
......
“明年这时候,小小葱是不是就会说话了?你说,她是会先学会说‘父皇’呢,还是先学会说‘母后’?”
......
“晓儿?......你有在听对不对?”
......
“晓儿?睡着了?先醒醒,回去再睡好不好?”
......
脑中一片空白,他抬起手,颤颤巍巍地,置于她的鼻下......这是近日来,每当她“睡去”,他都会做的一件事情......
许久,深深吸一口气,长时间的窒息引得他一阵猛咳,抱起她往屋里走。
今天逃过去了......明天呢......
服侍她睡好,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准备去给她做饭。刚步出寝殿,胸中突然翻滚,“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宫人们吓坏了,手忙脚乱来搀扶他,蝶衣甚至掉了泪,夏侯弃甩开宫人,拭了拭唇角,继续大步前行。
宝贝儿,我若是等不到小小葱长大,你会怪我么?
皇帝在御膳房里忙碌,实在是一幅奇怪的场景,南国皇城的御厨们到现在还是不能适应,恭恭敬敬侍奉于一边,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放。
门外突然传来女子的疾呼,“皇上!皇上!”
御厨们一致看向门口,奇怪怎会有如此不懂规矩的宫女,夏侯弃的脸上,却突然煞白一片。
出人意料地,进来的是蝶衣,几个反应快的,立即猜到原因,莫不是娘娘......
蝶衣显然是过于激动,连礼数都顾不上,直直冲到夏侯弃眼前,大口喘着气,说得断断续续,“有法子,有法子了......”
“咣铛!”铲勺摔了满地,无人关注。
夏侯弃一边匆匆往内院走,一边听蝶衣解释。原来,齐宗自从那日“弄丢了”绝晓后,被盛怒的夏侯弃关进了大牢,今日,不知他从哪得了消息,知道绝晓中了俞飞在的蛊毒,性命危在旦夕,央看牢的侍卫一定带话,说他有法子解,侍从不敢耽搁,立即就呈报了上来。待夏侯弃回到寝殿,齐宗已被带到了外间。
“你确定?”意外来得太突然,夏侯弃的声音还在颤。
齐宗略一迟疑,沉声保证:“卑职定竭尽全力!”
打从夏侯弃十四岁时起,齐宗就一直跟着他,是以深知齐宗的品性,既然这样说,法子定是有的。
齐宗要求自己一个人在内殿为绝晓治疗,夏侯弃也顾不上男女大防,完全遵照他的意思,只在出门前,用力按了按齐宗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大踏步离开了。
齐宗在太医留下的药箱中挑出一把刀,用药水清了,在绝晓的手腕处割出一条血痕,紫红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流出,疼痛让绝晓醒了过来,有些迷茫地看向眼前人。
“娘娘,卑职在为您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