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7

  身体(节选)
  你的身体是你道路上的玫瑰
  一朵同时在凋零和绽放的玫瑰。
  浇灌着灵魂之源泉
  最美而最纯净的雨,
  降临自身体的乌云。
  每一个清晨
  都有无形的身体
  向你张开儿童的怀抱。
  灵魂最亲近的朋友——
  光明;
  身体最亲近的朋友——
  影子。
  爱情是身体,
  它最钟爱的衣裳是夜晚。
  我的身体是一些词语,
  散落在日子的薄册里。
  她说:
  白昼是身体的殿堂,
  夜晚是祭品。
  他说:
  她的身体不停地旅行,
  在我身体的迷宫里。
  他说:
  欲望是身体的母语。
  她说:
  只有身体才能书写身体。
  他说:
  词语的天空
  容纳不下身体的绚丽。
  岁月——
  在身体的平原驰骋的骏马。
  他的梦想是飞鸟,
  在他身体上方盘旋,
  还在窃语:“天空真是狭窄!”
  有时候,
  为了赋予诗歌身体的色彩,
  他擦拭掉词语的色彩。
  身体之书,
  是欲望之字母表
  最广阔、最高远的天空。
  理智是累积,
  身体是肇始。
  白昼的头颅,倚靠在夜晚的肩膀上(节选)
  我把身份证的号码,
  写在风的胸膛,
  却忘了签署我的名字。
  我们村庄的树木都是女诗人,
  把笔插进天空的墨水瓶。
  火焰也会阅读,
  它以独特的方式阅读一切;
  然而,它只会一种写作:
  灰烬。
  词语不止是房屋,
  有时候,它是妻子,
  更多的时候,它是情人。
  欢乐是湖泊,
  话语在湖面漂浮,
  忧愁是它攀登的山峰。
  诗人最好的坟墓,
  是他词语的天空。
  玫瑰的语言是它的芬芳。
  有时候,我幻想:
  河岸是一名囚犯,
  由波浪看守。
  你不会成为油灯,
  除非你把夜晚扛在肩上。
  或许光会把你误导;
  不过,假如这真的发生了,
  莫以为这是太阳的过错。
  光明有面孔却没有脏腑,
  黑夜有脏腑却没有面孔。
  希望是无形之手,
  在不停地缝补生命之衣裳,
  绝望之手却不停地将它撕裂。
  我犯下的每一个过错,
  都是为了向太阳的无辜致意。
  时光——
  永恒台阶上的拐杖。
  语言,
  在揭示的同时也在遮蔽。
  白杨树是宣礼塔,
  空气是宣礼员吗?
  风有着尘土的谦卑,
  却也有天空的荣耀。
  叶子从树上掉落,
  如同耳环
  从风的耳朵上掉落。
  风——
  我们称之为“天空”的那个儿童玩耍的秋千。
  没有哪一只手,
  能够编起风的发辫。
  诗啊,给我盖上被子,
  我的太阳寒冷,
  风是我的床衾。
  天空留下的书写,
  徒劳地,试图抗拒风的擦拭。
  每一个早晨,
  太阳携带着它的大地女童
  在环游宇宙。
  我们村子的白昼在幻想:
  它手持镰刀
  收割夜晚之田野。
  日落时分,在我家前方,
  天际,像是太阳脖子上的围巾。
  借用光的手
  我们的村庄给自己洗脸。
  不单单是黑暗将我误导,
  光明有时也将我误导。
  女人——
  她的芳香令空气的身材变得颀长。
  即便是太阳自己,
  也只能照亮接受光明的事物。
  好吧,
  你尽管上升,
  去追逐你在天空身体上的星辰;
  为追逐我在女人身体上的星辰,
  我现在就要下坠。
  女人向我走来——以深渊的形式,
  她成就了我的一个巅峰。
  玫瑰的沉默是呼唤,
  听见它的不是耳朵,是眼睛。
  你是对的,蝙蝠啊!
  ——黑暗是一种安逸,
  光明是一种折磨。
  最残酷最痛苦的监狱,
  是没有四壁的。
  就连太阳的血,
  在夜晚的罐子里也变成黑色。
  多么美妙的一幕——
  当你看到空气
  为黎明时分尚未起床的玫瑰
  解开衣襟!
  为什么,白昼的纸张,
  容纳不下夜晚的墨水?
  爱情就是一切,
  但是仅有它还不够。
  词语——
  只有在朦胧的怀抱里
  才会绽放的蓓蕾。
  风,没有衣裳;
  时间,没有居所;
  它们是拥有全世界的两个穷人。
  或许,
  语言的汪洋,
  《风的作品之目录》选译(2)
  隐身于静默的浪花里。
  石头与翅膀,
  在诗歌的子宫里
  是孪生兄弟。
  芳香,
  是一首没有歌词的歌曲。
  星星——
  天空衬衣上的纽扣。
  你的意义,
  在于你成为形式。
  如果一定要有忧伤,
  那就告诉你的忧伤:
  让它永远捧着一束玫瑰。
  玫瑰旅行,
  去往的最美所在,
  是眼睛的疆域。
  梦想也会长大,
  不过是朝着童年的方向。
  玫瑰,在忧伤时是一个角落,
  在欢乐时是一盏青灯。
  光明从不要求也不索取,
  它永远在奉献。
  诗歌,
  是注入你肺腑的金丹,
  永远来自另一个时光。
  为什么,精神
  只能在物质的床塌上入睡?
  宇宙生了锈斑,
  唯有自由才能把它擦亮。
  夜晚,在恋爱中,
  是个双数词 。
  将白昼的头颅,
  倚靠在夜晚的肩膀上,
  这是梦
  每天交付我的
  美丽的差役。
  雨(节选)
  雨是梦?
  是我的身体喜欢在它的床上转辗的梦吗?
  现在我知道:
  忧伤是怎样将它的火炭,
  掖藏在雨的被褥之下。
  雨啊,此刻的你是多么残忍!
  你的丝线,
  如同绞索从高空垂下,
  上面耷拉着风的尸体。
  雨啊,在我眼睫之平原驰骋的白马:
  去唤醒,去唤醒
  在那里沉睡的马群!
  树弯下了腰,
  也许是想看清
  雨写在树脚下的信件。
  雨,
  落在我日子的火炭上,
  使它变得更为炽烈。
  乌云将雨的水罐倾倒完毕,
  而后飘然远去;
  然而树枝
  依然没有停止哭泣。
  树木,
  脱去了衬衫,
  为了向裸露的雨致敬。
  雨:
  “什么是傍晚?”
  晴日:
  “夜晚居室的门。”
  晴日:
  “什么是影子?”
  雨:
  “身体的另一个身体。”
  晴日:
  “什么是泥土?”
  雨:
  “万物共同的居所。”
  晴日:
  “什么是水?”
  雨:
  “植物童年的床。”
  晴日:
  “什么是雷电?”
  雨:
  “乌云家中的骚乱。”
  晴日:
  “什么是雪?”
  雨:
  “乌云的暮年。”
  晴日:
  “什么是森林?”
  雨:
  “离我最近的枕头。”
  雨:
  “什么是镜子?”
  晴日:
  “注视眼睛的眼睛。”
  晴日:
  “什么是源泉?”
  雨:
  “一具朦胧的身体,
  只能映照出自己的脸庞。”
  印第安人的喉咙(节选)
  我行走——
  一只脚踩在灰烬里,
  一只脚踩在时光的边缘。
  慵懒的泥土,
  却在吞噬我的步伐。
  雪只有一个梦想——
  成为太阳的君王。
  当风刮起的时候,
  梧桐树便有了印第安人的喉咙。
  野鸽子,
  把头缩在翅膀里,
  它是在回忆?是在梦想?
  或是在为拥抱它的梧桐树
  编织另一件衣裳,
  让树配得上和它交谈的清风?
  黎明赶在我之前——
  搭起了梯子,
  开始登上
  靠在我卧室的雪松。
  他的幻想里有几匹骏马,
  只愿意在黄昏的花园里驰骋。
  这一幕,经常会发生——
  黑暗把爪子
  伸进光明的身体。
  纽约 ——
  允诺的天堂依然虚空,
  地狱不曾吃饱,
  而且欲壑难填。
  一无所惧的人,
  如何能成为勇者?
  乌云缓慢地移动,
  在人的头颅之上,
  在树木的枝头之上。
  风儿系统中的一个差错将我唤醒,
  风,从我卧室的窗户飘进;
  而夜晚,
  尚未允许黎明从窗户进来。
  白日啊,你这个绿色的罪犯,
  梦对你做错了什么,你要将它诛杀?
  真的,
  道路、树木和咖啡馆,
  都长着大腿,
  只有恋人的眼睛才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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