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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被景溯的一个眼神所动摇。
自南门出城便一路向南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平邱城于我真是不祥之地,只想着尽快离开去哪里都行。
策马奔驰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前方隐约见到点点光亮,应该是个小村庄,乡下民风淳朴,借宿一宿约莫是可以的。
月光明亮下,村口的石碑前站了一个人,青衫磊落,负手而立。手中并没有拿兵器,因为他的佩剑在我尚没有出生的时候就被毁了,毁于绝情剑之下。
我在马上猛地勒住缰绳,在马儿的嘶鸣声中直直的看着他,我的七叔叔。
七叔叔衣诀在晚风中纷飞,疏朗的冲我微笑道:“松儿。”
我翻身下马,冲着他跑过去,一头扎进他的怀抱中,“七叔叔,七叔叔。”
七叔叔抚摸着我的头,一下一下的如同慈母一般,“松儿,你受苦了。”
我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泪眼模糊的说:“松儿先前欺瞒七叔叔,是松儿错了。”
“松儿无须自责,帮助萧楼是我的责任,有没有你都是一样的结果。二哥……李景天难逃一死。”
“七叔叔是来找松儿的?”
“不错。”
“七叔叔要带松儿去哪里?”我满眼戒备的问。
七叔叔笑了,“傻孩子,你若是不愿意我不会把你送回萧楼身边的。”
我往他袖子上蹭了蹭鼻涕,“还是七叔叔对我最好。”
这个村子叫做刘庄,位于平邱城南,地理位置比较偏远。人口不过十几户,靠种地为生。七叔叔在这里有间房子,标准的农舍,有三间房子一个猪圈,里面当真睡了只肥壮的老母猪。
我指着它惊奇的问:“这……这……这猪养你的?”
七叔叔大笑道:“说都不会话了?这猪是我养的。”
“怎么会?”
七叔叔眼光暗了几分轻声道:“你家出事之后我便离开了萧楼,一直生活在这里。”
我打量了一番四周,到处透着主人时常在家的迹象。但是很难想象,青衫落拓,清逸如风的七叔叔,精通奇行遁甲、五行之术的七叔叔会如普通的农户一般在这里安然而居。
“松儿,在这里虽然生活清贫但是心里很富足。”
我看着院中的花圃中的花草,菜地中的被翻刨过的土壤,似乎闻到了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我半生都在厮杀阴谋中度过,为了尽忠拼尽所有。回过头来看看走过的人生路,除了鲜血和牺牲什么都看不到。有时候我会想,人间走过一遭我到底留下了点什么没有。”
我握住七叔叔的手道:“七叔叔,你们都值得尊敬,爹爹也是。你们的忠诚和付出即便是终有一天会记载在史书上供后人赞美的。”
七叔叔眸光一闪,似有什么情感飞逝而过,太快不等我看清楚便消失了。只剩下他的声音,“松儿真是长大了,会安慰人了。四哥,你的父亲比我们所有人都忠诚,都执著。”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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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晚了,sorry
七叔叔拉着我进屋,轻车熟路的点了煤油灯,桌上有我爱吃的松仁糕,看到它我的心情一点都不好,“萧楼知道我要经过这里?”
七叔叔倒了两杯茶,云淡风轻的笑道:“不错,这盒糕点是和他的信一起送来的。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松鼠也有害怕一个人的时候。”
“我不是怕他,只是不想见他。”
“你看看,当初我说不能喜欢他,你还小气得三天没和我说话。”
我抬眉瞪他,气势汹汹的道:“你当时如果给我个明明白白的理由,我约莫也不能……不太能喜欢他。你们可倒好,都瞒着我,明知道他要娶姐姐还瞒着我,都眼睁睁的看着我喜欢上他。”说到最后越觉得委屈,眼泪大滴大滴的滴到桌子上。
七叔叔轻轻的叹气,自衣袖里取出手绢递给我,柔声道:“我不是没有想过告诉你真相,可是四哥说我们这辈人已经背负那个沉重的使命太久了,生活都是灰黑色的。怎么舍得把你也牵连进来呢。你还年轻,应该有自己的生活,爱恨分明鲜亮的生活。即便是肆意而为只要你高兴就好。可是我们没有想到你和萧楼的感情会那么深。萧楼这个孩子感情藏的很深,对你笑容不过是多了点,而你天生便是那种三分钟热度的性格。我们以为到时候即便分开了也不会太难过,现在你们在一起开心那就在一起吧。可是三哥替萧楼写好婚书的那一天,萧楼在大雨中练了一夜的剑,最后大吼了一声松儿就昏倒了。而你为了避他两年不回家,我们才意识到是我们想的太简单了,你们已经爱上彼此了情根深种。四哥实在不忍心便商量要萧楼也娶了你过门,萧楼却拒绝了。”
我拍案而起,怒道:“什么,他拒绝了?”
七叔叔朗声大笑:“坐下,陈年旧事而已你急什么?”
我尴尬的笑笑,“是你说的太慢了。”
“好,我快点说。萧楼当时一口就回绝了,他说如今大事未成连五分的把握都没有,不能要你跟着他受苦。将要走的这条路,他也许会变成一个为你所不齿的人,你离开了也好,至少不用看着他改变。”
我想了想说:“七叔叔,萧楼让你来做说客的吧。”
七叔叔脸色一暗,我心头一颤,赶忙赔礼道歉。
“松儿,何去何从都在你自己的决定,我不会勉强你,也不会让别人为难你的。四哥在天有灵也希望你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
说起爹爹我更觉得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着七叔叔的胳膊道:“松儿没有用,松儿没脸见爹爹。松儿杀不了景溯。”
七叔叔的声音在我震天的哭声中显得轻若不可闻,“松儿,若是真的喜欢景溯,不如忘了仇恨去找自己的幸福吧。”
我停止了哭泣,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七叔叔,疏朗俊逸的面容一如往昔,却似乎有些不同了,岁月的刻刀将细细的纹路刻在了他的额头和发髻上。“七叔叔,松儿没有听错吧?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如何能忘得了?”
七叔叔眼中神采明灭,复杂的令我看不懂。我等着他说下去,或许可以给我一个原谅景溯的理由,然而他没有,他只是转移了话题。“松儿,我们都以为你葬身崖底了。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我想了想,道:“因为那个时候我一心只想找景溯复仇,既然大家都以为我死了,那我就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刺杀景溯。可是却不知道……”苏褐色的眼眸仿佛就在眼前,眸光清澈看着我大笑。时光流转在胭脂醉的某个午后,阳光懒洋洋的晒在我们身上,苏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光泽明亮,我在这块人皮画布上画着鸳鸯戏水。苏笑道:“你画两只小鸡还画到了水里,哦不对,你画的是鸭子吧?”
哎,罢了,回忆不过是徒增痛楚而已,忘了吧。
七叔叔说我若是不想回萧楼身边不如待在这里和他一起生活吧。眼下乱世战火纷飞,一场大战似乎就在眼前,我一个女子流落在外太不安全。
于是我就留了下来。
这里的生活平静而简单,如同七叔叔所说,生活虽然并不富足但是在乱世中伤痕累累的心灵能够得到休息。你只需要担心村口卖鸡蛋的刘大叔会不会少给你一个鸡蛋,不用害怕身旁最亲近的人拿你做了饵换他的功名利禄。每天鸡鸣而起,扫扫院子喂喂大母猪,等着七叔叔做早饭,吃过早饭浇浇花种种地,当然主要是给浇花种地的七叔叔打打下手。有时候会给青戎和绝情两把短剑擦擦灰尘,这一对皆断于对方剑下的冤家退出江湖后反而成了朝夕相对的同伴了。
午饭和晚饭七叔叔会带我到隔壁的刘大婶家吃,刘大婶的手艺很好,粗茶淡饭也能烧出佳肴的味道,短短几天我脸又圆上了一圈。
于是晚饭后七叔叔强迫我扎马步,我心想我怀揣着萧楼三分内力,不说天下无敌也算有点档次的武林高手了,扎马步这个基本功太侮辱人了吧。
当然只是想想。因为七叔叔居然拿不给晚饭吃威胁我。
这招萧楼也用过,并且屡试不爽。
入春以来天气渐渐回暖,春回大地,一派朝气蓬勃的欣欣向荣之态。小草发出嫩芽,破土而出,花儿鼓出花苞,含苞待放。星空清澈,多年之后头一次,我在房顶仰望星空,想起前尘往事,想起那个陪我一起看星星的少年儿郎,想起重逢后的种种,想起背弃与坚守,想起欺瞒与爱护,只是回想,心中竟然没有任何的感想。
“松儿。”七叔叔在叫我。
我应了一声。便听七叔叔说:“你下来,这房子造的不够坚固,你最近又长肉了……”
这个弦外之音够打击人的。我跃然而下,落地后愤然的怒视七叔叔。
七叔叔招呼我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问道:“看了这半天星星,都想了什么?”
“萧楼。”
七叔叔咽了一下,道:“你这个丫头,想他什么了?”
我用眼神鄙视七叔叔的三八精神,“想他小时候的好,和现在的不好,想想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被你们给教育成那样了。”
七叔叔的笑容僵在了嘴边,思索了片刻道:“松儿,我们不得不那么做,这不单单是我们的使命,更是他的命运。”
“我就是问问没责备你们的意思。我怎么觉得一场大战迫在眉睫了呢?”
弦月清亮,繁星璀璨,夜空浩瀚无边容纳外物,将大地笼罩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恰在此时一尾流星自天空划过,浮光掠影飞逝之间一道长长的银色的光痕在黝黑的天幕之上印出轨迹,将短暂的美发挥到了极致。尚不及回味,那道光亮便消失了。这样仓促的美震撼了我,呆呆的看着光芒消失。
七叔叔却仿若未觉,沉默了一会说:“松儿,我东临大军接连拿下任县、天港、九曲,三天前大破井州,逼得李富率军退守仓名。而昨天,平邱城破后固守的宋今昔临阵倒戈,联合景溯斩杀帝都兵士近万余人,逃兵不算,收归了兵马近八万余人。他们已经连夜出发赶往仓名,仓名决战在所难免。仓名若是败了,帝都的城头的军旗便要换了颜色了。到那个时候便是景溯和萧楼之间战争的开始了。”
我知道每天都有书信向七叔叔详说天下战事的情况,却没有想到不过短短一个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大厦将倾,纵然李富诡计多端在如此恢宏的战场也一己之力也挽不回这么大的狂澜。如今宋今昔率半数兵马倒戈相向无疑雪上加霜,而宋今昔明里投的是景溯手中帝都兵马未必交与了景溯,暗地里怕是还在萧楼的掌控之下,如此一来没有人会想到宋今昔是萧楼埋下的一招暗棋。
仓名一战在所难免。
仓名这个地方很少被提及,我只知道他位于帝都以北,东西相交的地界上,帝都之前尚有丰蚌作为屏障,然后才是仓名,不知道李富为何会选择仓名做最后一搏。其实说不上是最后一搏,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自德胜六年景溯萧楼二人相继起兵以来,近五个年头过去了,帝都从占尽优势到如今的大势已去,可以说是老谋深算的李荣失算在两位少年枭雄的手下。一盘棋本以为大局在控却落得满盘皆啰嗦的下场不知道李荣那个大胖子此刻身在帝都作何感想。他不但毁了家族的荣华富贵和权位,也成为了一个王朝的终结者。
半生贪欲,权倾朝野,失尽了民心,葬送了一个王朝。但萧楼无疑是要暗自感谢他的,如果没有这位权相的搅局,太平盛世起兵造反谈何容易。便是打着复国的旗号也未必有人响应,百姓不过图个安居乐业而已,谁做那张龙椅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问:“七叔叔,我们一定会赢吗?”
“傻丫头,哪里有一定会赢的战争。”
“景溯与萧楼的战争避无可避吗?”
“除非他们之中有人放弃争夺这大好江山的机会,退让不争。否则,君临天下的只能是一个人,他们二人定是要争出个结果的。”
“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我不知道。景溯的实力多在明处,兵强马壮胜于萧楼。萧楼却大半隐在暗处,沿海有海雄帮,暗地里有降临杀手,现下景溯身边又有宋今昔……此二人相争,胜负不是一夕之间就能分得出来的。”
我想起先前在九曲设计城墙图样的时候太累睡在了书桌上,半梦半醒间有人将我抱到床上,我下意识的